这日阿朱提议连夜赶往山东泰安单家找寻真像,乔峰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惜之色,道:“阿朱,这几天累得你苦了。”阿朱大声叫道:“店家,店家,快结账。”乔峰奇道:“明早结账不迟。”阿朱道:“不,今晚连夜赶路,别让敌人步步争先。”乔峰心中感激,点了点头。
暮色苍茫中出得卫辉城来,道上已听人传得沸沸扬扬,契丹恶魔乔峰如何遽下毒手,害死了谭公夫妇和赵钱孙。多半这三人忽然失踪,众人寻访之下,找出了沉船。这些人说话之时,东张西望,唯恐乔峰随时会在身旁出现。殊不知乔峰当真便在身旁。
出得城来行得几许,乔峰眼见阿朱奔波一日早已疲累不堪,便提议在路边小憩。阿朱摇摇头道:“乔大爷,此去泰安不过四五日路程,若不快马加鞭,那咱们抢的时间可就都没有啦。”
乔峰心下叹息,眼见劝不动阿朱,便想絮絮与她说些话,免得她困乏,于是说道:“阿朱,你说这谭婆与那赵钱孙可真有闲心,徐长老丧仪尚未结束,他二人却偏要于今日相会,可谓何来?”
阿朱知他意思,可听他偏偏问起此来,心头泛起一丝甜蜜,眼底却划过一丝酸楚,幽幽道:“今日是七月初七啊。”乔峰只觉她语气有异,倒也并未深究,顺着她继续道:“七月初七又如何?”阿朱知他绝非有心作假,怕是真没意识到今日之意,心中一喜,知这也意味着绝没有其他姑娘扯着他过过七夕,于是甜声道:“乔大爷,今日是传闻中牛郎织女相会之日,也是有情人相聚之日。”
乔峰听她声音越说越低,不禁策马跑近几分,眼见她眼神有些许慌乱,耳边微微泛起一丝红意,这般小女儿情态,便好似以前帮中有兄弟娶的新妇那般娇羞,也不知她是想起了谁,心中感叹:“乔峰啊乔峰,你让人家陪你这般寻凶,可真真是耽误了人家。”想着便说了出来:“阿朱,只盼此间尽快事了,明年次日你若与情郎相会,我必遥以美酒相祝。”
阿朱本正心下甜蜜,却猛地听得他如此说,手上一紧,勒得马长斯一声,停下步来。
乔峰见她忽然停下,也勒缰驻马,回首奇道:“怎么啦?是有什么不舒服吗?”阿朱被他气得好笑,但也不好多说什么,随手攀下一条枝桠向他掷去,同时嗔道:“你这般盼我离开是也不是?”
这一下并未使出任何的劲力,自也伤不得乔峰半分。但乔峰接过枝桠后有些讷讷,并不知她在气些什么,那无辜的样子看得阿朱胸中气郁更胜了几分“哼”了一声,策马挤过乔峰身侧,头也不回道:“呆些什么,快跟上!”
乔峰默默攥紧手中枝桠,随着她的背影赶紧起步,心里游疑:“她这是怎么了,我说什么得罪她了吗?”也知自己想也想不出什么答案,忙策马跟紧,只是仍有疑惑:“确实,我真的盼她离开吗?”
两人至泰安求问无果后,离了泰安,取道南行。天台山在浙东。两人自泰安一路向南,这一次缓缓行来,恰似游山玩水。乔峰和阿朱谈论江湖上的奇事轶闻,若非心事重重,实足游目畅怀。
这一日来到镇江,两人上得金山寺去,纵览江景,乔峰瞧着浩浩江水,不尽向东,猛地里想起一事,说道:“那个‘带头大哥’和‘大恶人’,说不定便是一人。”阿朱击掌道:“是啊,怎地咱们一直没想到此事?”乔峰道:“当然也或许是两个人,但这两人定然关系异常密切,否则那大恶人决不至于千方百计,要掩饰那带头大哥的身份。但既连汪帮主这等人也肯追随其后,那‘带头大哥’自是非同小可之人。那‘大恶人’却又如此了得。世上难道真有这么两个高人,我竟连一个也想不到?以此推想,这两人多半便是一人。只要杀了那‘大恶人’,便是报了我杀父杀母的大仇。”
阿朱点头称是,又道:“乔大爷,那晚在杏子林中,那些人述说当年旧事,只怕……只怕……”说着声音有些发颤。
乔峰接口道:“只怕那大恶人便是在杏子林中?”阿朱颤声道:“是啊。那铁面判官单正说道,他家中藏有带头大哥的书信,这番话是在杏子林中说的。他全家给烧成了白地……唉,我想起那件事来,心中很怕。”她身子微微发抖,靠在乔峰身侧。
乔峰道:“此人心狠手辣,世所罕有。赵钱孙宁可身败名裂,也不肯吐露他名字,未必是为了顾全义气,说不定是怕他知情后辣手报复。单正和他交好,这人居然也对他下此毒手。那晚在杏子林中,又有什么如此厉害的人物?”沉吟半晌,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奇怪。”阿朱道:“什么事?”
乔峰望着江中的帆船,说道:“这大恶人聪明机谋,处处在我之上,武功似乎也不弱于我。他要取我性命,只怕也不如何为难。他又何必这般怕我得知我仇人是谁?”
阿朱道:“乔大爷,你这可太谦了。那大恶人纵然了得,其实心中怕得你要命。我猜他这些日子中心惊胆战,生怕你得知真相,去找他报仇。否则的话,他也不必害死乔家二老,害死玄苦大师,又害死赵钱孙、谭婆和铁面判官一家。谭公也可说是他害的。”
乔峰点了点头,道:“那也说得是。”向她微微一笑,说道:“他既不敢来害我,自也不敢走近你身边。你别害怕。”过了半晌,叹道:“这人当真工于心计。乔某枉称英雄,却给人玩弄于掌股之上,竟无还手之力。”
阿朱微微低垂下头来嗫嚅道:“我不害怕,但是乔大爷,我怕……我怕你……”,说着斜斜伸出手去,抱住了乔峰的手臂。乔峰拍了拍她的手掌,也并未扯出手臂,只引着她坐在寺门口的长椅上,看着江景人流,似是陷入沉思。阿朱侧头看去,见他未有异样,心头一喜,眼珠转了几转,便将头靠得更紧些,直至他的颈窝。乔峰只当她仍旧害怕,也未理她,良久,方才缓缓言道:“阿朱,这金山寺的信徒倒是众多,竟这般多的人来上香。”
阿朱听闻此处,脸上一红,将头离开乔峰几分,瘪嘴道:“乔大爷,金山寺求的是姻缘,一来来一双,自然人数众多。”乔峰木然道:“是啦,看来这里的佛祖也不能达成我所愿,看来不拜也罢。”说着,转头向阿朱道:“你可要去求姻缘?我在此处等你。”阿朱杏眼圆睁,瞪着他楞了半晌,直看得乔峰心下窦窦,才猛地撒开他的手臂,攥住了他宽厚的大掌一把将他拽起身来,嘴中轻叱道:“等什么等。”拉着乔峰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