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刺客显然恼羞成怒了。
乱则生破绽。
就在他出神思量她话语的一瞬,程令仪手中摸出三根银针,猛地刺入了他的腰部。
“唔——”刺客浑身一阵麻痹。
萧琢立即上前拽回程令仪,一脚踹开了刺客。
“拿下!”
赤尔上前捏住刺客的下颌,防止其咬舌自尽,一边命人将其五花大绑。
程令仪死里逃生,脚下一扭,险些跌坐下去。好在萧琢稳稳扶住了她。
“怎么样?”萧琢问。
“没事。”程令仪脚崴了,脸色更加惨白了,喉咙上下一滚,让自己平静下来。
“方才见你那般冷静,还以为你不怕。”萧琢笑了一声。
程令仪被他扶着坐在凳子上,侍从为她倒了一杯温水。
萧琢他走上前去,一把扯下刺客的面具,打量了一下刺客的容貌,扒开他的衣领一看,果然看见了穆合部的图腾。
“你如何笃定他就是穆合人?”萧琢回头问。
程令仪抱着水杯暖手,道:“猜的。他身上有股味道。”
“味道?”萧琢嗅了嗅鼻子,“我怎么没闻到?”
赤尔也闻了闻,摇摇头。
程令仪道:“那是穆合部特有的一种花的气味,只有常年生活在穆合的人,身上才会沾染。”
萧琢闻言,眉梢微挑,没有言语。
若真如她所说,那起码能得到两个信息——
程令仪的嗅觉超出常人,这么淡的味道都能闻出来。
她比他想的更博闻强识,连穆合部有什么特别的花都了如指掌。
这可不像是一个久居后宅的庶女能会的事情。
不过再想想,她能在阵前弑父,还平安无恙,这些倒是不足为奇了。
她的身上,定然藏着许多秘密。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刺客腰间的三根银针上,刚要拔下来,身后的赤尔出声提醒道:“少将军别乱动,那上面可能残余麻药。”
萧琢停下手,转头看向悠闲喝茶的程令仪。
“少将军看我做什么?”她放下茶杯,跑过来,抽出手帕将银针拔了下来,又收了回去。
她是故意不提醒他的,说不定就等着看他被麻晕的好戏呢。
萧琢的目光追随她的手,问道:“这是你自制的?”
她道:“我曾跟医正学过一些岐黄之术,略通小计。”
小计?萧琢刚才可都看见了,这麻药发挥作用极快,竟然能迅速麻晕一个强健刺客,可不是普通麻药能做到的。
不过,现在问她这些,她肯定不会诚实回答,还是暂时不提。
“赤尔,让你们在附近守着,你怎么保证的?这叫‘一只鸟都不会飞进来’?”萧琢看向赤尔,指了指地上的刺客,还有外面那个刺客。
赤尔羞愧难当,抱拳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少将军责罚!”
程令仪指了指刺客鞋底的菜叶,道:“他们应是假扮菜农,借送菜名义混进军营,潜伏至夜的。”
“那也是盘查不力。”萧琢道,“今日巡逻之人自去领十军杖!”
“是!”里外的将士们齐声应道。
那气势吓了程令仪一跳,耳朵都被震麻了。
果然,笨蛋武夫萧琢的手下,是一群武夫。
·
烟州城珮王府。
灯火摇曳,墨衣男子搁下笔,目光淡淡地看向桌案前跪着的人。
一旁,站着的军粮官白弋指着跪地的人,怒道:“这就是你们的诚意?沈大人与本官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们送进军营?杀个女人都能失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此次是小人失手了,那刺客是从穆合部来的,按理来说,杀程令仪绰绰有余,可是谁能想到,萧镇方居然让萧琢彻夜守着那女人……”
“还找借口!”白弋气得踹了一脚地上的人。
他发泄完怒气,转身小心翼翼问:“沈大人,若是程令仪知道点什么……”
桌案前的黑衣男子,正是当朝最受圣宠的年轻宦官、权利滔天的沈琅镜。
他漫不经心捻着扳指,声音不同于寻常太监,低沉醇厚:“无妨。庶女无宠,珮王疑心病极重,所做之事,不会令她知晓。”
白弋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他是军粮官,暗中偷运军粮贩卖给珮王,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今夜,珮王家眷本该通通“自裁谢罪”,可偏偏有个漏网之鱼程令仪被萧琢带走了。
白弋偷偷瞄了一眼沈琅镜,低声问:“大人,那程令仪,还要杀么?下官听闻,萧家有意让她与萧琢成婚。”
沈琅镜目光阴鸷,道:“萧家打的好算盘。”
朝廷本就忌惮萧家,有意将无父无母的潮宁郡主许配给萧琢。但萧琢若是娶了珮王庶女,一来全了“重情重义”的名声,二来自降身份,对皇帝表忠心,三来珮王毕竟是皇帝的结拜兄弟,萧家出面替皇帝留下珮王的庶女,既没有威胁,又可以展现皇帝的仁慈。
四来,程令仪是孤女,好把控,不似潮宁郡主,虽是孤女却是皇帝亲自抚养长大的。
“萧家想避风头,但萧琢似乎不乐意。”白弋道。
“他便是乐意,也不会有机会了。”沈琅镜拿起桌案上的密令,递给白弋。
白弋小心翼翼打开,骤然震惊。
“陛下……陛下要纳程令仪入后宫?!”
皇帝比她父亲珮王还要年长十几岁,如今已过六旬,满头白发,竟然要程令仪去当他的妃子?
沈琅镜轻笑:“天下难得的美人,自当归天子所有。”
只是,天子并不知道,这美人是个身躯柔软的毒蛇。
他未必有命享受这美貌。
沈琅镜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外面的雨幕。
他的眼前,好似又浮现出少女一袭白衣,坐在尸山血海中,哼着歌割断珮王首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