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寻花楼饮恨苟活。她数次想一死了之,可想到张粟案春风得意平步青云,她便没了寻死念头,日日诅咒,盼着活着见到张粟案遭报应。
她彻底回不去家了,祈祷上天让她父母忘了她,仅靠着对张粟案的一腔恨意活下来。
每逢佳节和父母生辰便忍不住思念回不去的家,无颜面对的父母,只好灌醉忘却思念。
翁嬷嬷出声唤回锦茵出走的神思,“姑娘!春雨虽状柔却性寒,仔细寒邪侵体,染上风寒!行程耽误不得……”翁嬷嬷看着锦茵的侧颜,觉得她好似与烟雨融为一体了,面上薄雾缭绕,又沾着寒凉湿雨,明明很近却很远,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锦茵恍若未闻翁嬷嬷的嫌弃,嫣然一笑,云消雨歇,那感觉顷刻消散,翁嬷嬷好似大梦一场醒来,有些怅然若失。
翁嬷嬷坐正轻嗤一声,可惜无论美丑都无法更改生来不讨喜,她可不会对她怜香惜玉。
“不碍事的,我身子很是康健。”锦茵这话不假,她与曼娘同食,吃得好,身子骨自然好。何况还有逢山教她健体拳法。
逢山。曼娘坟头斜后方不远处便是逢山的坟,他一如生前,静默守护曼娘。
逢山是寻花楼护卫,不知来处,对曼娘一见倾心,不善言辞的他勇气同娘坦露情意,想为曼娘赎身娶她为妻,曼娘断然拒绝。
锦茵了解几分内情,曼娘日常举止对他绝非无意,不过觉得自己一介风尘女子配不上他,也担心一腔真心再次错付,所以宁愿辜负。
逢山不再提及,寻花楼护卫来来往往,他却始终留在此处,在曼娘看不见的地方护着她,就连曼娘病死,他也随去黄泉护她。
马车渐行渐远,埋骨远山再望不见,锦茵放下窗帘,心里念着:锦娘、逢山,来日带着喜讯再会。
翁嬷嬷突然抽出锦茵手中紧握的绣帕,问道:“你竟会苏绣?技法还如此出神入化。”将威远将军府的千金绣娘都比下去了,她倒小瞧锦茵了。
锦茵看着绣帕上她的肖像,心中柔情一片,“我所会技法平淡无奇,此绣帕是她人所赠。”
赠送之人是曼娘。曼娘那时病得很重,某日将绣帕交给锦茵,说:“不知何日是你生辰,未能送过你生辰礼权当今日是你生辰,这方绣帕做你生辰礼。”
锦茵泪眼模糊,春柳只知她岁数,也不知她生辰,她从未过过生辰。
这方绣帕精美非常,如此繁复,不知曼娘避着她绣了多久,她还病得这样重。
后来曼娘在识不得人之前郑重将锦茵的卖身契还给她,她早前从妈妈那里赎回这张褪色变脆却盛着锦茵命运的纸。
“我早想还给你,可你纯真无邪,没我护着,我终是不担心。现今我灯枯油尽,再无法护你,等我死了,你定要离开这杀人不眨眼的寻花楼,好好寻个营生活着。不要轻信男人,油嘴滑舌的尤其。我的珠宝钱财都留给你,作为你往后的依仗……”
曼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锦茵流着眼泪点头。等到了半夜,曼娘不认人了,怨声愤恨咒骂张粟案,锦茵哭着允诺定会让张粟案生不如死。
曼娘死了,睁着装满怨恨的眼睛死了,那一双闭不上的眼睛住进了锦茵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仇恨张粟案的参天大树。
在马车上颠簸数日,锦茵日日对着面无表情的黑脸,苦不堪言,这日翁嬷嬷让她下马车,言说换乘船走水路。
船舱空间充阔,屋子充足,锦茵终于有了自己的屋子,不必整日面对翁嬷嬷不言苟笑的黑脸。
船不宜夜航,停靠在渡口过夜,翁嬷嬷想与锦茵同住守着她,奈何染了风寒精力不济,只能作罢。
锦茵嘴上劝嬷嬷好生休息,早日养好病,心里乐开花,没她陪着,她能睡得更香。
夜间睡得迷迷糊糊,锦茵口渴起来饮茶,不防脚下绊着一物,吓得瞌睡飞散,哆嗦着用脚丈量,体积还不小。
她摸索着点燃桌上的琉璃灯盏,掌着灯一照,惊得魂不附体,地上赫然躺着一浑身湿透,河水混着血水的男子。
她魂魄归位,张嘴要喊人,男子猛地蹿弹起来,用短刃抵着锦茵脆弱的秀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