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两人终于走到了镇子。
青年背着许谣君,步履不停地穿梭在热闹的集市。
商贩们的吆喝声接连不断,扰人好梦。
“好烦……”被吵醒的许谣君不满地抱怨着,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络绎不绝的人群,被夕阳渡上了暖色的光,傍晚的风也是暖的,裹挟着菜肴和糕点的香气扑面而来。
许谣君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陌生的烟火气让她感到万分新奇。
她雀跃地扶着青年的肩膀直起身来,困意消散了大半。
果然,自己拜别师门,下山游历的抉择是正确的,毕竟眼前的这一切才更像江湖,更像人生。
“花大哥!”
思绪突然被一声呼喊打断,许谣君回过神来,一位卖蒸饼的少年正笑着向这边打招呼。
许谣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青年:“你姓花?”
青年答:“在下花筠,字明篁。”
许谣君啧啧称奇:“居然还有这种姓!”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大男人的名字和花花草草沾边,挺奇怪的。
“姓氏而已,不足挂齿。”花筠这样答道,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许谣君舔了舔干涩的唇,继续说道:“礼尚往来,我叫许谣君,没有字。”
花筠步履微顿,随后应道:“嗯,许姑娘。”
似乎是劳累的缘故,原本温润和善的嗓音此刻变得低沉喑哑,但似乎更好听了些,许谣君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人相对无言之际,方才打招呼的少年已经走上前来。
“哎,这是谁家的姑娘呀,真好看!”少年打量着许谣君,毫不避讳地夸赞道。
许谣君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师父家的。”
反正师父把她带大的,她得是师父家的。
少年看了看许谣君胳膊上缠绕的布条,以及上面略微干涸的血迹,赶忙包了两个新鲜出笼的饼递给许谣君,“姑娘,这里距离他的医馆还有很久的路程呢,看你们的样子也没吃饭,拿去吃!”
许谣君看了看饥肠辘辘的胃,赶忙把饼接了过来,“谢谢你啊。”
少年连连摆手,又突然一拍大腿,对花筠说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花大哥,我叫你是有事要说——镇子里不知怎的了,今天有好多人发热哩,好像还有人起了疹子……”
花筠呼吸一滞:“疹子?红色的?”
“哎呀,你怎么知道!不愧是神医……”
花筠的神色变了变,又侧头看了看许谣君,这才对少年说道:“阿常,她受了伤,需要及时医治,我得先带她回医馆,这事稍后再议。”
与少年匆匆道别后,许谣君却来了兴致,追问花筠:“啧啧啧,神医,那到底是什么病?”
花筠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可能是……罢了,还不敢妄加推断。”
许谣君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抵在花筠的肩膀上抱怨道:“无趣。”
手中的饼散发着浓郁的麦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情不自禁地咬上一口,松松软软的,甚是好吃。
“唔,那小孩手艺真好,比我师父做的鞋底子好吃多了。”许谣君由衷地夸赞道。
随后叼着饼四处张望。
这镇子上的一切,都是她从前未曾见过的。
观摩了一会,许谣君突然惊呼出声:“快看那边!好多人脸一样的东西!”
花筠显得心事重重,但还是瞥了一眼,淡淡地开口道:“那是面具。”
“面具?面做的吗?可以吃吗?”许谣君继续追问,视线始终没离开面具摊。
“面具是戴在脸上的,用来遮住自己的容貌。”花筠耐心解释。
“哦——”许谣君闲不住,伸手拨开花筠的头发,被山匪打的巴掌印还清晰可见,“这么说,你适合戴个面具遮一下。”
温热的指尖触碰着他的面颊,痒痒的,花筠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继续赶路。
许谣君毫不在意地松开手,又指着一处地方夸张地吸了口气:“哇!那边的姐姐们好漂亮,我们快过去看看!”
花筠顺着许谣君指着的方向抬头,一排女子正抱琴而立,言笑晏晏。
而她们的身后,醒目的“群芳楼”牌匾悬挂其上。
花筠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在许谣君一再强调想进去游玩的情况下,终于还是出声提醒道:“许姑娘,那是青楼。”
“哦。”许谣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花筠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便听许谣君说:“没去过,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花筠:“……”
花筠:“能否冒昧地问一句,许姑娘是哪里人?”
一边问一边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我来自白茗山的……一个忘了是什么的门派,”许谣君嘿嘿一笑,“反正我识字不多,就没记住。”
一说到自己的来处,许谣君总是词穷。
白茗山是一座隐匿于群山之中的荒山,周围地势险峻,鲜少有人能找到那里。
从许谣君记事起,她就生活在那座山上,和师父师兄为伴,日出而作,春种秋收,从未见过其他人。
更未见过像今天这样喧嚣欢闹的小镇风光。
她像个初来世上的人,除了一身武功,什么都不了解。
而这让她原本引以为傲的武功……许谣君低头看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脚踝,叹了口气。
再高超的武功暂时也无处施展了。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紧花筠的大腿,求他用那双回春妙手医治好自己。
……
送饼的小孩骗人。
许谣君一张饼还没啃完,就已经抵达了花筠的医馆,一点也不远。
医馆悬挂着“竹兰堂”的牌匾。
虽然许谣君读书不多,但总觉得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个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