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沽听闻过情蛊的功效,但未曾真切见过蛊发作后,人的失控。显然,阿茉儿昨日的那一巴掌向裴沽证明了情蛊确堪其用。
昨天裴沽看到了阿茉儿的价值,裴沽用作利用楼弃的价值。
“情蛊?”
阿茉儿闻言静默了半分,脑中闪过了过去种种。半分钟后,她喃喃重复“情蛊”二字,看向裴沽,面上显出了两分诧异。
裴沽此时神情认真,不见先前的半分幼稚模样。他不紧不慢地收回自己在阿茉儿衣衫上摩挲的指尖,才又言之凿凿地开口。
“皇兄善用人心。人活在世,总得有个挂念。有人为权有人为钱,可死侍的使命就是替死。他们超脱权钱之外,所以唯有被情所困。”
阿茉儿听到此处,讥讽地轻笑出声。
好荒谬。
“世间有三情。而多数死侍无父无母,无亲朋友。所以我哥就用这方法强行为他们创造些挂念出来。拿捏了挂念,也就拿捏了死侍。至于是人为的挂念,还是天然的挂念,我哥不在乎。何况,人为制造的情愫更好控制些,不是吗?”
阿茉儿皱眉,思索了片刻,提出疑问。
“那为何会是我?”
裴沽答:“本不该是你。”
“皇兄的情蛊是从南川花了些功夫得来的。此蛊只需下在想要生情之人的身上。这人与另一人单独相处些时日后,便会生效。”
“包括男人与男人。死侍中,被造出的好龙阳之人不少。”裴沽补充道。
阿茉儿:“你哥拿他们当人么?”
裴沽浅笑,没回。
答案二人心知肚明。
“只是那时我也还年幼,只听人说那年皇兄的亲信尽亡。后来才知道,还有个漏网之鱼逃过一劫。许是造化弄人,他被下了情盅,却缺了对象。他去西边儿时,我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或许,也没打算让他回来。”
“情蛊,便阴差阳错到了你身上。”
裴沽总结自己说的话,定下结论。
阿茉儿长久凝视裴沽的双目。她指尖停滞了一瞬,开口问道:“楼弃带我走,是为了解情蛊?”
阿茉儿想起那日,楼弃擦过她鼻尖的飞镖。
“他为何不干脆杀了我。”她问。
裴沽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他说:“我想,是因为杀了你,情蛊并不会解开。反而因你之死,情蛊成了刻在身体里的下意识本能。或许提个你的名字,楼弃就能被我哥拿捏死。”
时间仿佛静默了两秒。
阿茉儿笑出声。裴沽垂眸看着阿茉儿,她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漂亮。
“情蛊很快就会生效吗?”她问。
裴沽:“按照经验来说,遇见女子后。关在一起一下午即可。”
见阿茉儿没什么反应,裴沽又补充道:“楼弃这次来西域,有很大原因是出于带你去解开情蛊。而我打探到,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情蛊村。以情蛊出名,到那时,解开情蛊后,楼弃就恢复了自由身。”
阿茉儿又重复了一遍:“情蛊。”
裴沽看着她,没开口。
阿茉儿打破了沉默。
“所以,楼弃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忠诚。”
她想两清。
你楼弃却不是来还债的。
裴沽看向阿茉儿,不语。
“他若肯为了太子去死,杀了我又何尝不可。可他没杀我,因为不愿意被太子拿捏。所以,你跟着楼弃来了西域。”
“因为,你想他成为你拿捏太子的工具。”
“对吗?”
裴沽笑:“你一向聪明。”
“所以开价吧。”阿茉儿说。
裴沽短暂的愣怔。
直到阿茉儿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所以开个价吧。”
“要我做什么。”
下午阳光柔和,偶有微风。
阿茉儿瞧着窗外,舔了舔那两枚尖尖的虎牙。
门外小狗哼哼唧唧。
裴沽打开门,抱起小沽,恢复了那副纨绔模样。转身离开。
到了临拐角处,裴沽回头,看向阿茉儿紧闭的房门。
轻声一笑。
裴沽走后,屋内,阿茉儿思索着方才的对话。
她掀开了裴沽留在此处的那本医术。很厚。
阿茉儿翻阅着查询情蛊相关的症状和效果。她指尖在一个个方正的文字上跳跃。
“大多情蛊都会随着二人接触的时间增加而效果倍增。有一,则渴望二。在情蛊期间,被下情蛊之人通常会对情蛊对象产生巨大的依赖性和占有欲。并且持续加重。”
“或者,他不杀我。是因为,他舍不得杀我。”
阿茉儿拿出那本字迹混浊的日记本,半月前初见楼弃那日,她写下了:“他会是我利手的钗。”
阿茉儿半眯着眼,嘴角含笑将那个“钗”字划去,写下“刃”。
他会是她利手的刃,指哪刺哪儿。
刀刀致命。
还是能逗着玩的那种。
阿茉儿笑。
像一支叶瓣腐朽发黑的白茉莉。
傍晚时分,楼弃才不知从何处回到了酒馆。
他身后跟着一个浑身都是泥,脸上有点儿血迹的女孩。即便如此,还是看得出这个女孩的皮肤白嫩。
可她眼里都是恐惧,动作畏畏缩缩的样子。她年岁看上去比阿茉儿还小个三四岁的样子。
楼弃领着小女孩走向他的卧房。
不长的距离中,他正好路过阿茉儿。阿茉儿此时正对着辜笑川交流什么。
楼弃径直走过,那小女孩就跟着楼弃,寸步不离。
路过她的一瞬,他听到阿茉儿对辜笑川说:“帮我个忙。”
楼弃脚步没停留,仿佛与阿茉儿不相识。
他带着那女孩上楼,女孩先进了屋子。楼弃却在关上门的瞬间,侧目看向依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