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他脚边,暗色四散,被泪水虚化。
……
时间倒回到三日之前。
“垠城南郊,卫家?”
男子手紧握剑,打量凝萱,“我予你生计,如何?”
家财万贯名震一方的富家大户?深山遇险无人关照的凄惨小姐?她在卫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凝萱闭上嘴巴,她正有此意——三番四次中局,她的确需要个能保护自己的人,可平常的护院,显然做不到这一点。明明他已经拒绝了自己。
“你想要什么?”
无利不起早,谁也不傻!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卫家人。”
那日,凝萱只当这人在开玩笑,且是个异想天开的玩笑。
……
“你不问问我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承诺。”男子沉声开口,二字有千斤重,“一个承诺。”
“好。我答应你。”
放弃期颐,便再无希望。
骨肉血亲都不足信任,那其他人?又有何妨?
第二日,凝萱从梦中惊醒,季嬷嬷在她梦中晃悠,年少时光一去不返,时而又转为惊耗鬼魂之色……只是,她出奇平静。
定睛一看,那男子已立坐在桌前,凝萱不知他是何时进来的,但她知道,他若想进来,自然是有法子。
他仍是那身黑衣,只是在白日阳光下,多出几分温和。身后负剑,腰间短萧,额前伤疤被碎发掩得恰到好处,看不清其面容,却能感觉到其中凌厉。
风吹过窗棂,沙沙作响。
“你,叫什么名字?”
“易寒。”
“什么?”
“易寒。”
“易寒,易寒……”凝萱不住重复,还真是人如其名。
“我叫凝萱。”
卫院狼藉,看护祠堂的两家丁面目全非,惨不忍视——天寒地冻,是这狐狸下山觅食之故。
白狐乃雪中灵异,生来罕见,狡诈凶狠。
易寒收伏于它,本想一刀了结,可这雪狐紧跟不舍,也乖顺十分,他便不再驱离。
房门轻启,抵开条缝,白影闪动,猫似大小的银白悄悄摸近,“咻”的跃上凝萱床头。
其毛色光滑,两颗乌黑滴溜的眼瞳轻弯,凝萱轻抚,它也好生待着,紧着往她怀里蹭。
“真可爱。”凝萱圈着身体提起这厮,两只爪子举在她跟前。
“将它养在卫府吧。”
“它是通灵之兽,生性不好惹。”易寒道。
算是提醒,她若是见其猛状,必会打消这念头。
“它叫什么名字?”
“……”
“那就叫……灵泽吧。”
自那日之后,卫府灵异之事甚嚣尘上。
尤其是关于这卫三小姐的传言,更是不胫而走,不仅是独上连化山安然无恙,更是因为,她惹怒卫老,被罚面壁那晚,看护她的家丁离奇身亡,七窍流血,异常可怖,任谁也寻不出破绽的骇人方式,就连前来勘验的仵作都大吃一惊,说什么可能是神妖灵兽所为。
众人便更加不敢吭声。
也正是自那日之后,凝萱于府中出入便频繁起来,若放在以前,她避之不及,掌事那边不闻不问,众人对此也心照不宣,可如今,就连卫府的下人,也都猜不透她在耍什么鬼心思?
半余月,不见易寒。
他寡言少语,又冷漠不易近人,凝萱偶有好奇,问到深处时,他也不愿再说。
凝萱一直养在床上,对外称病,夫人便也再没派人来扰她,只是炭火仍不足,棉被单薄,暖炉冰凉,她和小雅挤在一张床上,抱着取暖。
好在有灵泽这小雪狐在,白日出门寻食物,晚上回来陪两人逗乐。日子不那么无聊。
除夕之夜,卫老爷叫人请各屋前去用席,毕竟是大日子,缺了谁都不好。
“小姐你不躲躲?”小雅惊诧。
凝萱对着妆奁比来比去,她平日穿的素净,时常不修边幅,对梳妆打扮之事更是一窍不通,这会儿急也没用,
“小雅,你教教我呗。”
小雅愣了半天,有些为难。
“我也不会。”
两人整日忙碌玩笑,学过一些,却都是徒劳无益。
小雅想了想,小跑去季嬷嬷偏房,翻来寻去半阵,取回本略教妆发的书,“我虽然不认字,却能看懂这图。”
两人目光交闪,落在季嬷嬷笔迹处……谁也没再多说。
“咱们首饰不多,我先给你绾发吧。”小雅站在她身后,照着书本一步步来。
“诶,你轻点儿。”
凝萱蹙眉,被她扯得发根隐隐作痛。
等到梳妆好,凝萱望着镜台,仔细看会儿,这人倒不像自己。
小雅把她两侧长发盘起,编成挺立双环髻贴在头皮,剩余长发披散下来,直垂腰间,髻顶插着母亲留给她的玉质朱簪,有这个年纪的灵动,又不失俏皮。
凝萱眼睛湛湛有神,其实正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年纪,说不上修眉端鼻,可她双颊梨涡微现,肤色是女子淡淡雪白,凝萱笑吟吟,有些不敢相信。
她平日没几件衣裳,便换就了身粉色素裙,外套了件红色对夹棉,干净利落。
凝萱一路前往卫族前厅,彼时众人已列坐在席间。
卫引霜是长女,出阁多年,夫家是本地富商之子韩氏。二姐婚事在即,所招赘婿是本州郡守章氏幼子章徊,为此,卫家整了不小牌面。
卫允荷与夫人挨坐,正低声说着什么。
凝萱穿过长廊,沿阶而上,风扬起裙摆,她冻得瑟了下,又恢复如常。
卫允荷正欲敬酒,目光突然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