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坟墓修好那天是父亲的头七。
父亲那一侧只放进去了一套衣服和骨灰,水泥糊上墓门的时候妈妈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喻宵宁也只觉得眼睛发涩,并没有眼泪落下来。
她和妈妈蹲在墓前烧纸,鞭炮是她放的。点燃引线后她赶紧跑开,回身看见妈妈站在对侧,愣愣地盯着这座坟墓。
她只短暂地看了一眼大大的墓碑后面隆起的土堆,土堆下面葬着她的父亲,还有一侧空着,是妈妈留给她自己的身后地。然后她转头看向这片自己从小长大,承载着所有快乐难过的土地,默默地告别,连同父亲。
她突然回想起来爷爷去世后,她跟在爸爸身后,爷爷的棺木摆在堂前,幼时的记忆过了保质期,画面都变得模糊,她莫名想起灵堂燃烧的那三支香,鞭炮已经炸完了,她转身走向母亲,父亲碑前的那三支香燃过的灰落下,和爷爷灵前的香重合。
“走了,宁宁。待会儿你三爷爷和二姑他们要过来看看。”
她才回过神来,挽着妈妈的手回了家。
老家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住,回来那天和妈妈收拾了好久。附近的邻居已经不多了,大多年轻人都出去发展了,老家这山上只剩一些老人,能有人过来看看已经算不错了,葬礼也没在这儿办,也没打个电话和大家说一声。
一顿饭下来二姑净在劝妈妈看开点,喻宵宁没话说,沉默着吃饭,也不知道二姑的劝慰有用没用。
送走二姑和三爷爷已经快十点了,她拿着手电筒站在路口嘱咐注意脚下,直到他们拐个弯儿看不见人影了,她才慢腾腾往回走。
手电的光晃在路上,翻开的泥泞沾在鞋上,她把手电对着天上,看着不知道消失在何处的光柱,突然发现光里有雪花飞舞,她站在原地看,是初雪。
兜里手机响了几下,是微信消息提示音,她拿出来看,是向沉。
“什么时候回华江?”
“工地那边我已经谈妥了,该赔偿的钱一分不会少。”
“等你回来。”
下面是茉莉的照片,乖巧地趴在他腿上,看起来圆润了不少,毛发也有比捡到的时候漂亮不少。
她回想起葬礼的时候,向沉突然出现,把她圈在怀里,赶走了要闹事的人,又主动提出替她去和工地谈赔偿。
她也知道这是十分不靠谱的事情,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在此时此刻主动提供帮助,能不能相信还两说,何况还涉及金钱。
她想拒绝,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不明情况的舅舅以为向沉是她男朋友,替她开口:“谢谢你,谈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
“嗯,放心,我会找个律师朋友和我一起。”向沉递了纸给她,妈妈在送离开的同事,舅舅说完那句话也被叫开去帮忙了。
话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再拒绝就是她不知好歹了。
“谢谢你,请律师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向沉笑了笑,说:“我不是坏人。”
又是这句话,喻宵宁恍然发觉,第二次站到吊桥上,碰见的人还是向沉。
“我…知道…谢谢你。”
“请我吃顿饭就行了,我朋友不收钱。”
她站在路上给向沉回消息。
“明天回来。”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然后拍了一张照片,黑乎乎的天空,说:“科林下雪了。”但其实根本看不见雪花。
“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变回他的名字。
“哇,初雪吗?”
他开了个视频,喻宵宁犹豫一下还是接起来。
“不好意思啊,就是很想看看雪。”
向沉那边很亮,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凑得离屏幕很近,喻宵宁赶紧把镜头反转对着天空。
“能看见吗?”她拿着手电晃了晃。
向沉凑得更近了,那张脸近得仿佛就在她面前:“还是看不见呀。”
他坐远了一点,语气似乎有点遗憾:“还想着看看初雪呢。”说着把茉莉抱起来,又朝着镜头笑:“看,茉莉,是不是变得圆润了一点。”
他握着猫咪的脚靠近镜头,喻宵宁没有反转镜头,还是对着天空,轻声地朝着猫咪说话:“喵~”
茉莉也对着镜头喵喵叫,能看见向沉半张脸,他的唇张开又合上,逗着小猫:“看下雪啦,茉莉,让姐姐带你看初雪。”
喻宵宁往空中晃手电,雪下得不大,调整了几次镜头和手电的角度都还是看不见。
“宁宁!”妈妈在叫她。
“我回去了,挂啦,拜拜。”
她把镜头反转回来,和茉莉说拜拜,有几片雪花飘落,停在她额前的碎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