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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道那是一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亲事,如果知道那是一场赴死的追随,我想我抵死也要阻止我的孩子。

可就像之前所有的一切我都无力改变一样,接下来要经历的一切我也终将注定无法改变。

像他的父亲一样,阿斋回来的时候,他的样子让我不敢相认。他脏兮兮的,眼神呆滞,鞋子衣服也都破了,仿佛街边饱经风霜流离失所的乞丐。我即使在大街上走过也不会想到这是我的儿子。那个漂亮的,乖巧的,寡言的儿子。

阿斋木讷地拉着我,嘴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音节,后来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话,仿佛当初牙牙学语时。他仿佛将过去十八年未同我说的话一口气全要说出,一刻不歇,一刻不停地。

他说他见到了她。他一路向人打听,终于找到了她工作的地方。原来她在一家百货商场做销售。她化上了妆,穿上了裙,淡淡的眉眼,嫣红的嘴唇,却说出了最决绝冷酷的话。

她说你走吧,不要再来见我了,我们不可能了。我的阿斋不相信,只是一直望着她。她也许看了他一眼,也许眼神中有不忍,也许又只是径直转身离开。最后只剩下我的阿斋一人坐在商场大门一侧痴痴的望,痴痴的等。等到天色灰蓝,等到夕阳不再,等到她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我想她也许知道阿斋在看她,也许不知道。那又有什么意义?她不会为我的阿斋负责,也拯救不了他注定下沉的命运。

阿斋说他漫无目的地走,脑海里全是她冲车里的人笑的样子。也许他曾靠近那辆车子,也许他曾与他们发生争执,因为他的脸上带着青紫的伤。但这些他只字未提,只是说,自己一路从王府井走到了□□。他用身上的钱买了包烟,坐在长安街上抽。他说他不会,所以刚开始被辣的直咳嗽,咳着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只能抽烟,带不会心爱的女人。

他抽了一包又一包,每次买完钱就放在脚边,当他又抽完一包的时候,才发现脚边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走了。

也许那一晚他觉得他会死在北京吧。但是没有。他只静默的看着远方的旗杆,空空荡荡的。脚下是层层烟头。

他说他不孤单。他把心事都讲给了那个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说他能够上天入地,能让人忘记尘世的烦恼。他把一切告诉了他,然后天亮了,清洁工把他轰走了。

他怎么回家的这个问题就好像当初阿善为什么会染上那种病一样,是一个我当时无法知道真相的事情。我当时以为,只要他平安回来了,把一切都忘记,那么理所当然地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我太粗心了,我太粗心了。

阿斋回家以后在工厂找了份工,开始上班。但是仍然抽烟抽的十分凶。渐渐地,他的脸变得虚浮起来,整个人肿了一圈似的。我几次三番教他不要再抽烟,可终究未见起色。

事情是一个月之后发生的。那时我正在家里洗衣服。邻居跑来告诉我,我的儿子正被人薅着头发在大街上跪着。我立刻夺门而出。可接下来的一幕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人群把他围了起来,我看不清阿斋。却能看到指指点点,神色各异的人们。我扯开他们,冲到里面,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儿子,被人扒了衣服,□□地跪在大街上任人欣赏,把玩。我感到一股血直冲上头顶,我走到那个薅头发的人面前,用拳头打他的手。我只知道出拳,感觉不到疼痛,落在他身上的有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他松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手中居然一直握着一把青菜。那把青菜俨然已经面目全非。

我在支离破碎的声讨声中还原了事情的大概因果。我不能偏信任何一种声音,也无法全然相信,只能大致拼凑出零星的真相。对于他们来说,真相并不重要,可对于我的孩子而言,那是自尊。

我的儿子病了。是我一直粗心大意,没能提早发现。早在他说白胡子老人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可我没有放在心上。

人家说我儿子钻进了别的女孩的被窝,上了人家的床,被人家男朋友抓住拖到大街上。我给人家赔礼道歉,弯腰作揖,我将衣服罩在阿斋身上,把他的头按在我的肩膀上,捂着他的耳朵一遍遍说对不起,我的孩子他生病了。他只是生病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所谓的抑郁症,人格分裂。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我的孩子出了问题。我带着他寻访各处医生,没有人能够给出准确的答案。他们说这是癔症,是思想病,我不明白。我不想承认我的孩子他真的生病了,即使我不得不接受。我带他看病花了不少钱,开支远远大于收入。或者说,我现在仅靠着阿善留下来的补助金过活,完全难以支撑看病吃药。

阿斋的病越来越严重,时常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最初只是自言自语,再后来会自残伤害自己,性格变得暴戾难测。我带他寻医生,医生摇摇头只开出一罐罐药片。我每日看阿斋服下各式各样几十粒药片,我只觉得我的心都被人攥紧抽干了。那些药并不能治愈,甚至不能缓解,只能让他睡下,不再疯癫。

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踏出家门,朝着阿良的家走。站在他们家门外,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我很想质问上苍为什么我这一生要如此悲惨。上天不会回答,阿良会。他甚至不想见我,他躲在屋子里不肯出门,他的娇夫人对我极尽辱骂,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软骨头。我不是没有脾气,但也只好忍着。就为了那散落在脚边的零零散散的几张纸币。

这样断断续续地“行乞”进行了大概半年,阿良自始至终未曾露面,他的夫人则从一开始的辱骂,演变成不时地拳打脚踢。我不知道她那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究竟为什么那么多气,以至于看到我这个长辈,一个年近半百的人要这般刁难。而我的长子,不但未加阻拦,甚至从未露面。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恨我,要这般对待他的母亲。

在药物的作用下,阿斋越发地嗜睡,睡醒了就会蹲在街门口,嘴角夹着根烟,眼神朦胧地望着远处虚空。他越发的瘦,到后来实在是骨瘦如柴,一个人蹲在那里,好像一个无助又忧心忡忡的小孩子。

我不可避免地总是会想到他小时候,小小的一只面团子,白白净净,眼睛黝黑发亮,安静却灵动。他打小懂事,在我怀着他的时候不曾闹我,生产的时候也十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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