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芦苇抽出嫩叶,紫菀开着嫩白花朵,引来蜜蜂采蜜,水柳轻掠水面,激起点点涟漪;云雀振翅高飞,欢快歌唱;白鹤高声鸣叫,声音久久盘旋。 沼泽深处,巨柳下的茅草屋中,麻衣宽袍也无法掩盖女子体型了,肚子高高隆起,酥胸涨满,距离生产没几天了,不管是坐着还是躺着,都有些费力。老妇这些时日,一直精心照料着女子,外出采集狩猎。女子在家歇息,惊异的发现角落中的书籍,写着奇形怪状的象形文字,幸亏接触过灵族的树符文和上古金陶文,和这些泐纹字比起来,总算是大同小异,女子无聊时翻看这些书,算是打发时间。 老妇将烤羊腿夹到女子碗中,指了指肚子,“咿咿呀呀”含混不清的说了几句,女子感受到老妇给予的母亲般关爱,笑道:“嬷嬷,你真是比我的娘亲还要亲那。”盯着老妇,有些爱怜的问道:“嬷嬷,是谁这么残忍,将你的舌头割掉。” 又是一阵急促的“咿咿呀呀”声,听不懂老妇说的什么,也看不懂老妇比划的是什么,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到老妇面带微笑,“我真羡慕你,嬷嬷,遭受了这么多大难,你还是不知忧愁,我像你这样多好,无忧无虑,豁达随性。” 往日美味的烤羊腿味道有些不对,没了胃口,递给了老妇,“嬷嬷,给你吧。” 婆婆指着女子的肚子,坚持把烤羊腿给了女子,示意她赶紧吃下去。 去年夏天,从火刑柱上掉入元水后,万俟乐土被湍急的江流带到沼泽地,醒来后的乐土发现身体并没有烧痕,她大惑不解,在她最后的记忆中,眼前是冲天的火光,可老妇告诉乐土,当发现她的时候,身体并没有什么疤痕。 乐土面带惊吓,“嬷嬷,我昨晚做了个梦,好可怕的梦。”盯着墙上挂着的羔羊皮,“在梦里,我变成了羊群中的羔羊,看着同伴一只接着一只,被沾满鲜血的手拎了出去,一张接着一张的羊皮挂在栅栏上,我想逃,可蹦不出那高高的栅栏,我整个晚上都在努力的跳,使劲的撞击栅栏,撞得头破血流,依然无济于事。” 老妇停下了筷子,瞪着乐土的眼神掩藏着几分阴寒。 乐土有些害怕,喃喃言道:“可能是肚子里的孩子让我多想了,不知是不是一场梦,我承受过冲天的大火,感受到可怕的火焰,身体在消融,可我身子却好好的,也许现在就在梦里吧,我已经死过了,嬷嬷,死亡可怕吗?” 正在埋头吃饭的老妇并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微抖,乐土觉察到了这微微的变化,心中泛起了说不出来的怪异,“不管是不是在梦里,谢谢你救了我,嬷嬷,等孩子出世后,我们到北地去。”放下羊腿,想站起来,可浑身乏力,陡然跌倒。 乐土伸出手去,想让老妇拉一把,可看到只是老妇那无动于衷,冷冷的目光。惊恐的发现老妇眼光中的玩味和狠厉,她挣扎着起来,可浑身愈发无力,乐土再也没有了丝毫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肢被皮蝇牢牢的绑起来。 老妇将乐土拖到了巨柳深处的树巢,毫不犹豫的将手腕割破,鲜血汩汩流出,滴落了巨大的疤痕上。疤痕吸收鲜血,好似活了过来,不停的扭动,在疤痕中心,慢慢张开巨大的裂痕。两人惊恐的看着裂痕,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疤痕中流出红色粘稠汁液,散发着灵木的浓郁香味,向着乐土流去。老妇见此,目露狂喜。汁液变成无数触角,将乐土缓缓包裹起来,粘稠的汁液坚韧无比,任凭乐土用力,依然无法挣脱。如同丝线的汁液冲入子*宫,拉扯婴儿。 乐土惊恐的扭动身躯,阵阵痛苦袭来,似乎将她拖入炼狱。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婴儿被拉扯出来,乐土看着啼哭中的健硕婴儿,突然笑了起来。可丝网并没有放下婴儿,反而拖入到疤痕裂口处,裂口缓缓地张开。 柳树似是无情的魔鬼,张开血盆大口!啼哭中的婴儿被缓缓拖入裂口中,乐土拼命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却无法阻挡,只能无奈的看着婴儿一点点被吞噬,当婴儿被吞入,裂口慢慢闭合。乐土的心在滴血,怨恨如同滔天巨浪,想起书中诅咒之术,便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她要将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加于老妇身上。 汁液更加的浓郁鲜艳,化成的丝网将乐土包裹住,然后钻入七窍之中。乐土感到生机被汁液吞噬,不可遏制的流逝,逐步失去知觉,最后一缕元神感受到在大柳树下埋葬着无数尸骨,缠绕在尸骨上的黑色根须蠕动,在吸收血肉。 整个树巢内回荡着无数人的凄厉尖叫,这些梦中时刻萦绕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干枯的双手靠近疤痕裂隙,当看到渗出的丝丝血迹,老妇又犹豫不决的收手。眼见裂隙就要完全闭合,知道机不可失,老妇狠了狠心,把手深入裂隙中。手臂被裂隙紧紧咬合,因为挤压的痛苦而剧烈痉挛,老妇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苍老的肌肤变成灰死,头发掉落,瞳孔散开,枯瘦的身躯变成了干瘪的尸体。 伴随着低沉轰鸣,巨大疤痕蠕动,渗出更多的绿色、粘稠、散发着芳香的树汁。树汁诡异的挂在半空,蠕动成团,被神秘的力量掌控,隐形的丝线牵引,无形的手在掌控,被塑造成蓬勃搏动的黑色心脏,周边的树汁以更快速度汇集而来。 巨柳在释放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随着充满生机的树汁被加速释放,巨柳的新发嫩芽变黄枯萎,纷纷落下。树干也因为快速失去水分而变得干枯,躯干也发出了阵阵裂响而崩裂,随着木屑留下,整个巨柳慢慢崩坏,失去勃勃生机。 树汁慢慢汇聚成男子的人形,黝黑的须发,淡黄肌肤,一切都充满了活力,荡漾着青春。当最后一滴树汁滴落,双眸成形,似乎一切重新开始了,只是那双灵动的淡黑眸子中,充满了令人不可捉摸的情感和不为人知的沧桑。 年轻男子舒展刚刚成型的躯体,笨拙的似要跌倒,有点自嘲的笑了笑。 冷漠的眼神环顾四周,看到挂着的宽袍,挪步过去,将宽袍穿上,盘坐下来。融合元神躯体,当能控制躯体时,起身上前,将乐土轻抱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张绝美,却充满仇恨和恐惧的面孔,男子轻声言道,“你应经不是你了,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