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都沉溺其中,是姜寐有所察觉,却又永远成为不了的那种人。可明知这个姐夫的深浅,面对他给出的鱼饵,毫无办法的姜寐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继续说。
姜寐的所有紧张和急切,在殷寿看来不值一提,但他也没有撇下自己被拉住的袖子,只是任由这个袖子被女孩当做汪洋中的岸沿和木舟,叫他好随意操纵方向。
“你若能改变闻太师对你的看法,你姐姐自然会为你高兴。”殷寿自后拍上女孩细弱的脖颈,远远看去恍如舐犊情深,只有拳拳爱护:“高兴你成为,如我父王所说那般的娴雅之女。”
他告诉了姜寐一种办法,一种她若放在往日,必然做不出来,弯不下腰的方法---
“你可以,先学会低头。”
“去告诉太师,愿意交好,愿意道歉,告诉他们---你错了。”
【她错了?】
姜寐闻言,怔怔的眼眸如空壶一样仰视殷寿,几乎能映照出这位姐夫,此刻暗含蛊惑的劝慰模样。
但是殷寿也深知,所有的暗示和期待,都会如他所想要的方向行去,因为姜寐太看重姜寤,而今天就是用姜寤来驯化姜寐的绝佳机会。
无论再如何多刺和笔直的花,只要不再能承担花蕊的重量,就必然会低头,而只要低下了头,腰就会越来越弯了。
【... ...但她真的做了错事吗?】
殷寿笑得越光明磊落,姜寐越觉得他的意思并不纯善,可她却太想让姐姐开心起来。
令姐姐背负教养过失的名声,是她;
令姐姐失望的,也是她。
她一生气,就总是害人,而姜寐最害怕最害怕的,就是母亲走后,连姐姐也不想要她。
为了这个噩梦不出现,姜寐可以接受难过,自然也可以放弃骄傲。
依靠姜寐的耳力,走到商王宫外,再走到有闻太师声音的府邸,并不是难事。
只是依靠姜寐本就不多的勇气,和从未道歉过的经历,她就很难再迈出这无人经过的墙角了。更何况那太师府门口,还有一个被自己打过的人正蹲着马步在受罚。
那厮顶着府门口的人来人往和平民的注视,还一脸自得地在那处站着,仿佛早已经历了许多次这种事情,连脸皮都被磨厚了。
但姜寐可没有这种经历。
她只觉得... ...她如果出现,还未看到里面的闻太师,就要先撞见门口的邓奎第二天全城就会知道她来主动找这些人道歉了。但如果不道歉,就像姐夫说的那样,姐姐永远也不原谅她了,她又该怎么办?
姜寐皱着眉扯了扯已经被自己拽得一团乱的袖子,一脸凝重。
【可有什么法子绕过这厮,先进去找那闻太师?】
邓婵玉就在不远处的墙上站立着,本意是暗暗监督自家那顽劣的小外甥罚蹲,却看到看那娇小的女孩在墙角犹犹豫豫站了半天。最后,女孩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左顾右盼地走向离她不远的一株大树,紧接着双脚双手并用地抱上了那枝干可直抵墙上的大树,试了试坚实程度。
姜寐心想:【比自己家的细一点儿。】
邓婵玉极其怀疑这弱手弱脚的小姑娘会不会把自己摔下去。不过下一秒,就见姜寐熟练地挪上了树,站上了树枝,正打算翻上墙,却陡然察觉到了什么,将头望向了她的方向。
【那边有呼吸?】
等姜寐顺着这几乎为不可查的动静往那一瞧,就见那白天阻拦过邓奎的少女抱着双臂,站在墙上俯视她,那似乎名为邓婵玉的少女气势一点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反而像个如刀剑一样锋芒毕露的少年女将军。眼神犀利得,简直像是在抓包窃贼的女主人。
姜寐呼吸一窒,缩了缩脑袋。
【她耳目厉害,却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女什么时候来的。】
【她全看见了?】
头一次翻人家墙头想道歉的姜寐脸色闷红,心跳加快,一言不发地看着人家,连本来就因哭过而有点肿的眼睛下边,都泛上了红晕。
最终还是邓婵玉先开了口:“你翻墙做什么?”
【... ...】
“你哭过了?”
【... ...】
“是想来找闻老?”邓婵玉终于想到这女孩不能说话的传言,看着她尚还微红的眼睛,声音难得缓和:“是想同阿奎讲和?”
似乎说中了意图,那趴在墙头的女孩脸上飞快划过一丝尴尬和恼怒,明明是被抓包的现场,却别过脸,装出一副刻意的随意傲然,直瞪瞪地跳下了大树。
可一落地,就埋着头往前跑,说是冲出去也不为过。
【今天算了!明天再来道歉!】
可正跑出一半,过于灵敏的嗅觉却隔着那半掩的大门闻到了饭菜的味道。毕竟从午宴到现在,她都没吃过饭---
“咕。”
正在逃跑的姜寐立刻捂住了肚子,屏住了呼吸。
“咕咕咕。”
邓婵玉跳地站定,看向女孩用两只大袖子牢牢覆盖的腰腹。
“没吃饭?”
【不能应不能应。】
姜寐紧闭双目不住摇头,刚想继续跑走,就又被揪住了衣领。
【... ...今天你们就是和她衣领有仇是不是!是不是!】
邓婵玉看着女孩明明被拽住衣领还故作高傲的样子,狭长好看的眼镜微微一眯,啧了声:“没吃饭就赶着来道歉啊?”
【她没有!不是她!她才不!】
“那进来吧你。”
可邓婵玉却不管那么多,小小一只的女孩只到她的肩膀,哪怕甩着宽大的袖子也是做无谓的抗争,她一手就能压着这白雪可爱的小哑巴进自己家门,就像多了个傲娇好玩的小外甥女,也像猎到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一样。
邓婵玉转角迈进大门,一脸满意地高喊---
“开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