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另一名交了班的看守走了出来,女扮男装的钟离春借着夜色的掩护,溜进了地牢。
几日前,她女扮男装去见禽先生,想要自荐去齐国田忌将军门下做门客,不料禽先生没有像她预想的一样考问她,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当时,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禽先生这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啊。只是她是断断不肯服输的,当场就应承了下来。之后,她就在地牢附近晃荡,终于看到了这名看守像是个可用的人,在和他的攀谈中,知道了他正为父亲病重无钱医治而苦恼,便给了他钱,又免费为他父亲诊治,才买通了他,今夜趁他当班的时候放她进地牢与孙伯灵见面。也不知这孙伯灵是个什么样的人,若真如禽先生所说那样,那这人未免也太惨了。她一边想着,一边往牢房走去。
看守进去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便出来引她进去。
看到牢房地上的那团黑影,钟离春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若不是她知道,恐怕很难能看得出来这团蜷缩着的黑影是个活生生的人了…她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孙先生。”
黑影慢慢转过头来,凌乱的发丝中,睁开了一双眼睛,看着她。
“是你?!”他突然低声叫道。
钟离春愣了一下,这张脸,似曾相识…
是鬼谷里给她带路的那个年轻人!
“是你?!”钟离春也失声叫了出来。
孙伯灵苦笑了一声:“没想到是这样再次与你相见。”
钟离春蹲下身去看着他。距离她上次在鬼谷见到他,也不过半年多而已,谁能想到,半年的时间竟能把一个原本那么骄傲挺拔的人折磨成了这副样子…就算在黑暗的牢房里,钟离春也能看出,他全身是伤,瘦得几乎没了人样。钟离春强压住涌上来的心酸,尽量平静地对孙伯灵说:“孙先生,你可能有所不知,几日前齐国使者来访,庞元帅为了震慑他,特意带他来见了你,他见到先生如此,心里十分不安,再加上他曾经从墨翟先生那里听说过你,知道你是个有才能的人,又有孙子兵法,于是特意托我来救先生逃出魏国,回到齐国。”
孙伯灵沉默不语,再开口时,已是声泪俱下:“我原以为我就要死在这了,难得齐使还愿意救我这个废人。”
钟离春安抚他说:“孙先生,时间不多,还是快跟我逃出去要紧。”说着就要来背孙伯灵。
孙伯灵制止了她:“且慢,若我们此时逃出,齐使为躲避庞涓,必然要立刻从魏国离开。庞涓对我严加看管,我一旦逃走,他马上就会知道,这样,他就会发现我逃走和齐使离开恰好是同一时间,一定会起疑心,派人来追杀的,就算我们躲过追杀,庞涓也不可能善罢甘休,若他带兵来找齐国要人,齐国不是魏国的对手,我们照样性命难保。”
“那你说,怎么办呢?”
孙伯灵沉默了片刻:“不知齐使可否愿意委屈一下,先离开魏国,再在大梁城外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几天?”
“这倒是不难办,只要能救先生出去,齐使想必不会不同意。”
“那就好。”孙伯灵指了指看守:“等过几天他再次当班的时候,你再来救我出去,与齐使汇合,让他带我离开魏国。至于我,这几天就想办法蒙蔽庞涓,让他对我放松警惕,到时候你再救我出去,他也不会太起疑心。”
“不知孙先生要如何让庞涓放松警惕呢?”
孙伯灵迟疑片刻:“这我自有办法。”
钟离春转向看守:“那你下次当班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
钟离春焦急地摇摇头:“不行!孙先生伤得太重,其它看守又动辄打骂,若再等三天,恐怕孙先生性命休矣!”
孙伯灵咬咬牙,叹了一声:“我尽量忍着吧,熬过三天应该不成问题,再说也没别的办法了。”
钟离春不忍心地看着他:“孙先生,那就只好先委屈你了。你千万小心,三天后,我再来接你!”
“元帅,齐国使者今天早上已经拜别大王,离开了魏国。”
庞涓轻蔑地笑了笑:“齐国数次败在我的手下,还不自量力,想跟魏国结盟,甚至还想耍花招接近我。大王碍于情面,不好当面拒绝,我可不用。看来,齐使这是知难而退了。”
正说着,随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元帅,不好了,孙伯灵疯了!”
庞涓一惊:“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知道,只是听看守说,孙伯灵昨晚醒来就开始胡言乱语,狂叫不止,元帅快去看看吧!”
庞涓跟着随从走进了地牢,只见孙伯灵正在地上翻滚着。
“放我出去,我去摸鱼,回来煮了吃…”
看守用藤条抽着他:“胡闹什么?当心我告诉庞元帅,砍了你的头!”
孙伯灵抓住看守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鬼谷先生,别责罚我,师弟想吃肉,我去摸鱼给他吃…”
“滚开!”看守厌恶地踢向他的右膝。孙伯灵躲闪了一下,还是被踢到了小腿,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庞涓走了过去:“孙兄,是我。”
孙伯灵慢慢地缓了过来,抬头看见庞涓,脸上露出了笑容,抓住庞涓的衣角:“师弟,快走吧,我带你去摸鱼,晚上回来就有肉吃了…”说着便往前爬着。庞涓挡住他的去路:“孙兄,你糊涂了,你看看这是哪?”
孙伯灵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愣愣地看着庞涓:“别管了,咱们去摸鱼,去摸鱼…”说着欲站起来,却摔在了地上,他疼得叫了一声,拉住庞涓不停地问:“师弟,我怎么站不起来了,是不是昨天习武伤了腿了?”
庞涓扯脱他的手,问看守:“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回元帅,他自从昨晚醒来就开始胡言乱语,小人打他一顿,他能老实一会儿,但过不久就又开始了。小人不敢妄自定夺,于是一早便派人去禀报了元帅。”
“元帅,怎么办?要不直接杀了他?”
庞涓摇摇头:“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样吧,你们今天先看住他,随时派人来向我报告!”
夜晚,元帅府中。
“孙伯灵今天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