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这日特意哪都没去,就在家等着消息。
亦白原是大理寺训出来的人,刑讯逼供最是厉害,撬开那些人的嘴想是用不了多久。
果然,日头方才西斜,亦风便抱着一条小黑狗来了。
“苏姑娘,这是你要的小狗吗?”
那小黑狗乖巧的窝在亦风怀里,一声也不叫,偏生见到苏眠时扭了扭屁股,像是要摇尾巴似的。
亦风笑:“怪不得姑娘喜欢,这小狗乖得很,就是不大爱叫,若是看家倒是没什么用处。”
他其实想说,有公子的护卫在,苏姑娘的院子自然也会捎带护得好好的,哪里需要小狗看家?
可一想公子交代过,便生生忍下没说。
苏眠这般近距离瞧了又瞧,那小黑狗也随着她的目光歪脑袋。
她伸手将小黑狗抱过来轻抚了两把,凑近道:“莫害怕。”
苏眠便抱着小黑狗去了厨房,锅里烧了两大锅的热水,如今正热腾腾的冒热气。
亦风看得后背一寒,苏姑娘不会是要吃、吃……
“……唔汪?”
苏眠将水舀到木盆里,用手试了试水温才开口:“要多泡一会儿才能把身上的东西取下来,要听话好不好?”
她眉头紧皱。
以前听她爹说起过这等事,有些恶人会将兽皮粘在人身上装作能口吐人言的吉兽,她一直以为是杜撰,如今见着才更觉心惊。
苏眠将小黑狗放到木盆里,叹了口气抬手往他身上淋温水。
她自小便和小娃娃一处相处,瞧见这小黑狗第一眼便觉得熟悉,明明是个小狗,爬时候却像个娃娃。
那日清晨在朝食摊子上,便更觉得像。
直到方才摸到了手骨才彻底确定。
这根本不是狗,就是个孩子。
而这一身兽皮,应当是用鱼鳔胶黏上去的,必须得热水才能化开。
直到将两大锅水都慢慢添完,小黑狗才露出一点面容。
亦风在一旁看的都傻了,结结巴巴道:“狗变、变人了……”
苏眠抬头看他一眼解释:“他本来就是个人娃娃,是那些该死的拐子给他披了一层皮。”
亦风面色由不可置信变成愤怒,转头离开。
“……唔汪!”
苏眠好脾气道:“不要汪汪叫,要说话。”
她搓了搓双手,搓出一手的皂荚泡泡放在他手里逗他:“可还会说话么?”
小娃娃用鼻子去闻那泡泡:“贵人吉祥!”
脆生生的小奶音儿,与一般的娃娃没什么区别。
“可还会说别的。”
“汪!”
苏眠:……
小娃娃不过三四岁,身上的伤痕却比自小练武的她还多,尤其是背上腹部,大多是青紫痕迹,两只手上则多是藤条抽后留下的印子。
苏眠手下动作更是轻柔,缓声道:“没关系,再学就是了。”
小娃娃身上新旧伤痕叠加,被拐来的时间定不短,能不能找到父母还得看那群拐子记不记得人是从哪拐来的。
梅颂今被亦风推着停在厨房外,看着到处乱嗅的小娃娃,手指攥得发白,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王郁……实在该死!
若没有他护着那些拐子,他们怎敢如此嚣张?
他没出声打扰苏眠,冷着脸回了隔壁。
直到天色变暗,苏眠才将娃娃洗干净。
她左右看了看,小娃娃也随着她左右晃。
苏眠轻笑,与他抵了抵脑袋:“这么乖呀?”
“汪!”扭了扭屁股。
发觉不对回头看去,小娃娃一脸迷茫,尾巴呢?
苏眠:……
是听得懂的,只是习性要改一改,话也要重新学。
找出一套小衣裳给小娃娃穿上,又给伤口上了些药,虽然伤痕看着骇人,可好在骨头都没断,养一养也就是了。
苏眠让他坐在一旁,忙开始动手做晚饭。
做好饭,她捏起一只鸡腿儿塞到小娃娃手里笑:“吃吧。”
“啪!”鸡腿被丢到地上,小娃娃撅着屁股就要趴下去用嘴叼。
苏眠眼疾手快地将人捞起来。
“贵人吉祥!”
他说完看了看苏眠,一脸急切,说这个便可以吃饭了呀!
苏眠思索片刻,抱着娃娃提着食盒去隔壁。
说千遍不如做一遍,叫他瞧瞧人如何吃饭,时间久了想必能学会。
梅颂今捏着筷子有些不自在,侧头问:“你不回去吗?”
苏眠浅笑:“六公子,我瞧着您吃饭的模样好看,能不能叫狗儿瞧一瞧,他看多了才能学会哩。”
梅颂今背部稍稍挺直:“那、那你抱他坐近些。”
一时间,院里只剩下了梅颂今轻微的咀嚼。
“吧嗒——”
苏眠忙低头去看,只见狗儿嘴角的口水拉成了银丝,看着桌上的菜嘴角不自觉地蠕动。
梅颂今:……
“贵人吉祥!”
苏眠忙捂住他的嘴,讪笑:“应、应当是看的差不多了,六公子慢用,告辞。”
她说罢抱着狗儿便跑。
梅颂今沉默片刻,侧头问亦风:“我……吃饭的模样好看?”
亦风点头:“公子仪态自然是好的。”
梅颂今翘了翘嘴角:“没见过世面。”
说完似是觉得不够,又浅声道:“连个名儿也不会起,狗儿狗儿的叫,便是看再久也学不会。”
苏眠回到家又捞起一根鸡腿喂过去,眼眸含笑。
狗儿可怜,却绝不是个例。
她就是要抱着狗儿在六皇子面前晃悠,让他瞧瞧那伙儿人和王知州有多可恶。
最好能将他们连根拔起,这样等找到爹她便把王郁倒台的事告诉他,他定然欣喜。
许是见她这么久都不说话,狗儿拿头蹭蹭她,低低“汪”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