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遂乐想告诉张老师自己其实不算挺过来,她依旧压抑,可话到嘴边,她又什么都没说。
蹉跎至今。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让她不要放弃证明自己,可以扬眉吐气的机会,一个告诉她应该体谅家庭,这一次不是必要的旅行。
她枕着争执不休的一南一北,仓皇地躲进梦里。
次日被闹钟唤醒,浑身的骨头如同被拆散,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昨天躺下得早,她忘了收拾书包,她跑去洗手间挤牙膏,咬着牙刷回到房间,一手刷牙一手往书包里塞书本文具。
付燕在煮小馄饨,听见她的动静,伸头张望:“小心点哟,牙膏沫子要滴下来了。”
季遂乐嘴巴里都是泡沫,含糊应声:“唔道惹。”
她收拾好书包,跑回洗手台前漱口,随便抹了点SOD蜜。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剪过头发,厚重的齐刘海已经快要遮住眼睛,显得整个人丧气又阴沉。她默了默,梳好头发,不再管自己是什么模样。
吃完早饭,季遂乐跟付燕一起出门,付燕没再提昨天的事,给足了季遂乐考虑的空间。
季遂乐还没决定,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耽误太久,她不知道办资料要多久的时间,但总归是越快越好。
就今天,她肯定要做出选择。
她一筹莫展,险些坐过站。今天走得早,没遇上去打太极的老爷爷老奶奶,公交车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学校,比骑自行车的时候还要早一点。
她先去车库找自己的车,确认还好好地锁在原地,稍微松了口气。
一侧目,看见了徐聈清的车,勇者的贴纸泛着光。
他竟然也来得那么早。
季遂乐惊讶了一瞬,迷蒙中上楼进教室,整个教室就只有她跟徐聈清两个人。徐聈清戴着耳机,捧着英语课本,低声地跟着耳机里的录音在读。他的英文发音很好听,英语老师说他是美式口音,想到他爸爸在美国,他擅长口语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设定。只不过他明明口语不错,怎么卷面英语也没有很尖端的水平?
她忍不住打量他。徐聈清偶尔会戴上眼镜,他的度数低,现在又很注意视力保护,只在老师投影课件的字小到看不清时才会戴一下。戴上眼镜的徐聈清有一种书卷气,非常的斯文,比平时看着还要沉稳。
不知不觉就看得久了一点。
徐聈清忽然抬头,撞进了季遂乐的视线里。
季遂乐慌乱地避开。
徐聈清摘下耳机跟眼镜,笑了笑:“今天来得这么早?怕车丢了?”
季遂乐瞳孔放大了一些。
“昨天……你有心事?”
“没、没有啊。”季遂乐当然不会跟徐聈清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就是有些突然……”
现在想想,她还是把出国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有成绩就行,忘记了收入流水这些证明。早知如此,她大约就不会一头热血地考试,现在考到了这个名次,她反而高兴不起来。
被捧在了最高的位置,却好像要屈从于现实,如此起落,不如一直走在平地。
徐聈清望着她,季遂乐又把头低了下去,眼睛彻底被遮住,再也看不清。看不到一个人的眼睛,就很难去确定她的情绪。
但徐聈清看得出来,她不开心。
因为出国这件事。
他不明前因后果,但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他想了想,对她说:“你很厉害。你被证明的是你的实力,而不是你的资格。”
季遂乐咬住下唇,徐聈清的声音又像一阵风灌进她的耳朵里,她眼皮颤颤,有点发酸。
“这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对不对?”
温声细语撞上她的心口。
他是个可以倾听烦恼的人吗?
季遂乐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夏淳从教室后门跑进来,勾上徐聈清的脖子:“这么努力啊,留学生!”
季遂乐把话咽了回去,有别人在,她不能说。她默默瞥了夏淳一眼,转过身去,当作方才的事都没有发生。
徐聈清皱皱眉,挣开夏淳的胳膊。他看着季遂乐的马尾,她好像没有再回头继续话题的打算。他只能重新戴上耳机,把夏淳的喋喋不休也阻隔在了耳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