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好久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灰蒙蒙的世界好像一下就放晴了。
我的朋友没有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他重新来到了我的面前,真的是,太好了。
*
我才知道收养他的阿姨在医院工作,是内科的护士,他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给阿姨送午饭。
我仔细想了想,却没能想起这样一个人。
我说等下次打针的时候,我再跟护士姐姐打听一下。
诸伏景光问我,是在医院住了很久吗?
我说是啊,因为身体一直都很糟糕,所以经常会住院。
他又问我,那天没有出现是不是因为我生病了,所以没法出门。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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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话题肯定避不开那天,事实上我也在思考该怎么委婉地问他那天为什么没有来这件事,但我没想到话题会是这样的走向。
我奇怪地看着他,告诉他我那天没有爽约,我在公园里等了很久很久,但是我没有看到他。
他也很困惑,他说那一天,他也和自己的好友Zero一起在公园里等了很久。
是因为我们去了不同的公园吗?可是那附近只有一座公园,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走错吧?
我们仔细确认了细节,才发现我们各自描述的公园好像的确有微妙的不一样,所以我们才各自等了那么久都没有联系到对方。
果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就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但是我没有自己的手机,所以很难直接和他联络,而我又不好把妈妈的联系方式给他。
这让我们都有点苦恼。在漫长的思索之后,诸伏景光忽然说道:“要不要交换地址?”
如果不方便用手机联络的话,那就直接找上门吧。
这样一来,下一回,我就可以直接去他的家里和他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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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实,可疑的地方并不止是这一点。
只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意识到那样一个荒唐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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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上没有他给我的地址,医院里也没有一位姓诸伏的护士。
他所说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但是他根本就没有跟我说谎的理由啊?
他不希望和我见面吗?他不希望和我在一起玩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向我跑过来的时候,为什么眼睛里会闪着那样的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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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春光?”
值班的护士看着抱着鲜花的小男孩,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她扶着膝盖弯下身,问他:“小朋友是不是记错了?我们这里并没有这样一个病人,如果有那种住院的小孩子,就算不是我负责的,也肯定会有印象啦。”
“可是……”诸伏景光也很不解:“那天我刚刚和她在花园里聊过天,就是这家医院的花园里,就在那个位置。”
他指着不远处的小花园,外面天气正好。
“那一天?”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啊,那个时候你不是一直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吗?”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做练习。”
因为他之前得过一段时间的失语症,所以有段时间,经常一个人偷偷对着空气练习。
“Hiro……”
降谷零双手叠在脑后,看着自家幼驯染:“你说要来这里探望那家伙,这是怎么回事?”
是怎么回事……呢?
诸伏景光意识到了某个荒唐的可能性。
“我真的看到她了,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也是,在这家医院里的时候也是,我确定我看到她了,我跟她一起聊了天,吃了棒冰——”
“简直就像是……”
“……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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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没有见过他。
医院里的护士们也没有见过他。
学校的同学们,还有所有我认识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简直就好像是,只有我一个人见到过他似的。
就好像他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就好像他是我凭空捏造出来的存在,可我确信,曾经有一个人,拉着我的手,眼睛亮晶晶地告诉我说,他的名字是诸伏景光。
我无比确信这一点。
*
我每天都要问医生一次,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医院,我想要去找他,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去哪里找到他。
但是我想要见到他,我想要确认我还可以见到他——
我好像第一次有了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东西。
*
妈妈还是没有来看我。
于是我偷偷跑去了她在的病室,隔着门看了她。
我看到她躺在床上,跟人说着什么,她脸上带着笑容,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我的父亲,在给她削一只苹果。
她的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人,而他们的幸福里,没有我。
*
我不够健康,也不够听话,我不是一个好孩子。
好像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不管是否存在,都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意我,也没有谁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欣喜。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看到景光君,那个唯一会因为遇到我而露出开心笑容的少年。
这天晚上,我在医院的花园里坐了很久,久到微凉的夜风和漫天的星斗一起将我包围。
在星空下,我又一次见到了景光君。
他问我,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冷吗?
我说,稍微有一点冷,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怎么会没关系呢,如果感冒的话,会很麻烦吧?
的确会很麻烦,如果再感冒的话,说不定会就这么死掉。
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死掉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我笑着对他说,真的没有关系,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