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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2 / 2)

就是桑树。”

“外面冷,先进来坐。”少女似从怔愣中回神,她再往外推了推门,对我笑道,“我没有名字,你随他们,叫我齐女吧。”

瓦房内并没多温暖,齐女的父亲倚在草堆边,掌间相互搓着。

他一看刘恒与我,竟颤抖着起身,低声劝,“子恒啊......别让女郎沾脏了鞋履。”

世事打破了那么多寻常的指望,话语哽在咽喉。

我摆摆手,挨着齐女坐。

刘恒曾对我描述,她幼年失恃,与父相依为命。及笄那一年,北胡寇边,匈奴人见她年少,便俘回去养,备作役人。

像蓄意喂死一只鹰隼。

她父亲絮絮地补全过往。刘恒似乎听过多回,他身后的窗合不严,雪落在发间,迟迟未融。

匈奴人随水草迁徙,于丰茂的河南地牧马,从而牢牢掌握此地。自开国,汉并未得此先机,虽颁布马政,土地总有不足。

齐女聪慧,只一心观察匈奴的养马之策。

在庐帐磋磨一载,她逐渐将养马术与汉郡的风土相结合,血迹涂在皮毛上,涂成她自己理解的图案。

又过不久,白登山一战。匈奴与汉军之间彼竭我盈,胜负定,却分不出得利与否。自此,双方定下盟约,关系再度缓和。

趁此动乱,齐女看准时机逃回了雁门郡,带着她的父亲,与贴近心脏的养马图。

后来北地又起战事。她去献图,遇见的那一位将军,正巧是刘恒。

老人说到此处,我身边的少女面色平静,恍若一段旁人的故事。她浅浅笑着,“父亲,好了。再说下去,不止我,子恒也都听腻了。

“女郎莫怪,不过是些前因。”

空旷的沉默横亘在寒风里。我与刘恒的间距,是这一遍又一遍的叙述。

他忽对齐女道:“上面赏了些金,在马侧挂着,就当朝廷给你的。”

我瞬间感知到这是转圜之语,此刻一些事,屋内确实不易说清。

齐女答谢后,推门出去。她的父亲脚步不动,神色惊惶,“朝廷愿意收就够了,不用......这金够过好几年。”

刘恒平静道:“养马图之功,什么嘉奖都当得起。”

谁知老人深深一拜,枯瘦的两手相合,青筋突出,像荒地里凝固的一条溪。他声音细微,祈求着,“将军,鄙人有一求,恳求将军......”

我立刻起身。

这一刻,我甚至思索,按刘恒方才所言,应随同出门的人......难道是我?

他的手那么、那么凉,握紧我一瞬,悄悄松开。寒意散去,掌心反而温暖些。

别走。刘恒目不斜视,无声暗示我。

老人似吞咽一口骨头渣子,“我的儿曾受胡人欺辱,受尽了疼。我的命轻贱,若她一人再......

“她心里牵挂将军,若将军愿带她回邸,只求一容身处。”

刘恒还未措办昏礼,可是......思绪卡在一个“我”字。

齐女若为女使,她的才能从此埋没。若做代王的妻妾,我将为自己回长安的奏书发愁。从母或许饶过我,刘恒的遭遇就两说了。

这个人做出决定,我也有选择。

......回长安后,他的侧室就与我无关了。

话语间毫厘的差错,含义将缪以千里,把人往绝路上推去。我咬起嘴唇,即使周遭一点声音也无。

“不要跪。”刘恒扶起他,“我知道,你怕齐女无依无靠。此行,我来告诉她————”

“她就是新苑监官。”

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松下口气。

他边说,边拿出一枚小巧的印。我眯起眼睛,隐约识出厩令二字。

齐翁的嘴唇颤抖不止,几乎是推拒,“将军,我们家没做过官,不懂......”

刘恒未放下手,反而握得紧了些,他安抚道:“接着。朝廷令我挑人选,无人比她熟悉牧马。”

我胸口凝结鼓动的热流,也慌忙上前一步,合上老人的手,让他握紧印信。

代王沾雪的发丝再次贴近我。

“齐翁,代邸不缺女使,带不了谁回去。更何况我已娶发妻......就是荑桑。”

他的语调轻缓,“后来我向宗庙起誓,立誓言的。身边惟有她一人。”

骗人不对,我想,整个人会被谎言点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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