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很久很久,梦里还有些漳州的味道,透着山水而来,化成那日的刀光剑影,化成刽子手的大刀扑向萧潇的脸,惊的她醒来。
满头是汗,抬起手擦了擦,屋内还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叫人来掌灯,她缩在床的一角,手指上下的不停的搓卷着被角。
婢女小书轻生问公子身体是否好了些。
萧潇隔着床帏,看着小书单薄的身影,盯着小书的襦裙,看得出了神。
小书以为自家公子看上了自己,羞涩的低头扭捏了一下,然后发觉自己不能这样,公子年岁尚小,便又告了一声,提着灯出去唤了萧潇的随身小厮守城进来。
守城卷着一阵寒风进来,他转身将门扣上,弓着身子轻声快步来到床帏边:
“公子,梦魇了吗?”
“嗯。”
应了一声后,双臂圈住自己,头贴在了膝盖上,沉默了。
守城走到柜子旁取出半截蜡,麻利的将它点燃,轻轻的扣上灯罩,放置在床边的小凳子上:
“公子,给您点了灯,且安心睡着吧,一切有我呢,我守着您。”
“嗯。”
这才觉得能喘上气来,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她觉得自己像躺在一艘船里,这船不停的在海上摇晃……断断续续的想着,而后又沉沉地睡去了。
早上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的萧潇侯在前厅,要去给父母请安。
萧如意顶着一头彩色的发绳,扎着两个桃圆小髻从后院跑了出来。
她手里握着一杆风车,迎着风吹动的好看,两只眼睛像冬季里的阳光,就算身处寒冷,见了她,没有一个人不觉得暖洋洋的。
手腕上的铃铛一阵作响,她跑到萧潇的身侧停下,掀起裙子“咕咚”一声,也跪了下来。
“兄长,你的风寒可好些了?”
比萧潇还稚嫩上六分的声音正在诚心的向她发问,忽闪忽闪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好些了,不打紧,多谢妹妹关心。”
萧潇回礼,她不敢太过注视萧如意,望着这个妹妹,总会想起自己的姊妹来,想起以前一起度过的漳州时光。
如意白嫩嫩的小手掌“啪叽”一下贴在了萧潇的额头,她还专门放下风车,同时摸着自己的头,噘着嘴好一阵想,嘴里一个劲儿的嘀咕:怎么算不烧啊,我好像比兄长还烫…
萧潇有些被她可爱到,正要捂嘴发笑,萧炎耀正从庭外打拳回来,看见跪在堂前的两个孩子,捋着胡子:
“快起来吧,子卿的身子刚刚好点儿,别又着凉了。”
“儿来请父亲安。”
“请、儿也请安。”萧如意跟着萧潇的声音,差点没有跟上,显得慌乱的也弓起手,对着萧炎耀一顿乱摆。
“宫里请来的嬷嬷不是教过你们姐妹几个好些时日的规矩吗?怎么跟着你哥哥行起了男子礼仪?你那些学的都已经和着早上的粥一道喝进肚子里去了吗!”
萧如意噘嘴抓了抓头,撒娇似的扯着萧潇的袖子:
“哥哥是我哥哥,哥哥行得的礼,我怎么就行不得。”
萧潇无奈的笑着摇头,想替如意辩解一下,却被父亲打断。
他声音顿了顿,有些严肃:
“胡闹。”
“爹爹才是偏心!哥哥什么都做得,前阵子乞巧节,我还看见你叫母亲做了一套素色的襦裙送到哥哥的屋子里去!哥哥能有我们女子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行哥哥的礼!偏心!偏心!爹爹偏心!”
萧潇脑子一轰,有些木然的抬头看着萧炎耀,心中复杂。
“胡闹!”萧炎耀扯起萧如意的胳膊,没好气的拽着她起来:“你哥哥行的路,比你将来难上一万倍,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这么没大没小!”
萧潇回过神来,拦着父亲求情。
萧炎耀什么也不管,用力的把萧如意拽进了祠堂:“叫你每年乞巧节和姊妹们待在后院不许去听竹轩那边,你就是不听,还敢去偷看,你好大的胆子!”
“不敢了不敢了!爹爹!我不敢了!”
萧如意踢着小腿乱蹬,嘴里一直求饶着。
萧潇急得上蹿下跳,自己的劝解和求情声被萧炎耀和萧潇的声音夹在里面杂乱不堪,根本听不清楚。
“我还告诫过你们姊妹什么,萧家同气连枝,任何区别都没有!不存在什么偏心!也不能将自己家人的话随意的说出来!你记不记得!”
“啊!--记得了!”
萧如意连哭带嚎,一阵挣扎,两只小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实在痛了,抓住自己的脸和衣服,胡乱叫唤。
偌大的手掌一下一下落在萧如意的屁股上,整个小小的身子被夹在萧炎耀的大腿上。
萧潇声音嘶哑的呼喊父亲不要动怒了,最后眼看不行,便突然磕起了头。
一旁的下人们本来也是乱作一团,守城还正拉着萧家大娘子从后院赶来,便碰上了不停磕头的萧潇。
戛然而止,停不下来的只有萧如意的哭声。
萧炎耀心疼的扶起萧潇,把手中提溜着的萧如意扔在一旁。
萧家大娘子哎呦着抱起哭的像棉花套子一般凌乱的萧如意,一个劲儿的顺着后背安慰着。
萧潇站起来弓着身子:“父亲不要生气了,妹妹她年纪还小,家里就这么一个最小的孩子,记不住规矩就多练几遍,父亲莫不要为了我而动怒。”
萧炎耀还想说什么,前厅却来了下人禀报。
萧潇回头看向躲在萧家大娘子怀里哭的萧如意,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无奈的摇摇头;心里又想起那套襦裙的事,不敢相信的打起了鼓。
“老爷,秦家送了个贴子过来。”
萧炎耀接过烫金雕花的贴子,一旁的萧潇心里一惊。
只听得父亲的声音缓缓读出上面的字:
“朝都二月光,秦府于明日做宴,特请萧府长子萧潇一同赏花做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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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暖和胜过昨日,端坐在马车里的萧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