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玄敛去笑意,无奈道:“炎夫子,您这重重一鞭子下去,她的小命可就没了……扇子再重要,也比不上一条人命啊。”
这话传入炎夫子耳中,便像在说他无理取闹、杀人如麻了,因而他更气得无语了半晌,而后重重地摔了那条教鞭,斥道:“你们这群小崽子!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是吧?”
正当炎夫子怒气更盛的时候,只听众弟子齐声叫道:“清晟长老!”
清晟收到景玄的心音便立即赶了过来,一进门他便大声道:“哎!老炎啊!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跟这些小毛孩较劲儿做什么?”
炎夫子一听便反驳:“你才一把年纪!什么叫我较劲儿?犯错便要受罚,我不过是想小小惩罚一下她,怎么就是较劲儿了?”
清晟道:“你那扇子啊早就该扔掉了,她都跟人跑了,那件旧物还留着做什么?这回正好,没了就没了吧!”
炎夫子激动道:“清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清晟一抖衣袖,挤眉弄眼道:“自然不是人话,是仙话!这样吧老炎,你若实在是生气,便罚这小丫头抄书好了!”
他衣袍飘飘地走到课舍角落的书架上,上下看了一番,取了本极厚的书回来,手指叩了叩书封,献宝似地道:“喏,就抄这本!这本最厚。”
炎夫子对此颇有微词,却终究拗不过清晟长老的三寸不烂之舌,他余气未消,不情不愿地对小楚虞道:“明日辰时之前必须给我抄完!”
楚虞低声道:“是,炎夫子。”
等到众人稍稍散去,铃兰小声道:“楚虞,你从前面抄,我便从后面抄,介时合在一块便好。”
长廉耳尖听见了,道:“你这不是害了楚虞吗?你们的字迹天差地别,你当炎夫子看不出来吗?”
小楚虞道:“铃兰,你别管了,事情因我而起,自然得由我一人承担,投机取巧之术行不得。”
铃兰道:“楚虞,你是傻子吗?这扇子明明就是我念错了诀才毁掉的!凭什么只让你一人受罚?”
小楚虞道:“咱们之间便无须说这些了。从前我娘日日都督促我练字,我抄得可快了,你与长廉先回去吧,我独自在这儿抄便可。”
铃兰道:“我才不回!再怎么说我也要在这儿陪着你。”
长廉摇了摇头,叹着气走了。
于是,那日剩下的时间里,小楚虞便都伏在案几上抄书了,从烈阳当头抄到日落西山,又抄到了月明星稀。
夜深无法视物了,她便把笔墨纸砚挪到了外面崖地的石头上,借着淡淡的月光继续抄。
铃兰陪了她一天,早已伏在石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楚虞写了一日的字,手腕早就酸得不成样了,她暂且搁下了笔歇息片刻,又忽见那书还剩了大半未抄完,不由叹了口气,复又拿起了笔。
静谧的山崖忽然传来一声少年的轻笑,接着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你不会真打算整本书都抄完吧?”
小楚虞正专心致志地抄着书,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魂儿都要出来了,握笔的手也一滑——
她认出了这声音,皱着眉抬头一望,那树干上果然有个黑色身影。
大晚上的扮鬼吓人做什么!!
可惜这张快抄完的纸了!!!
景玄从树上飘然而下,带起了一阵风声,他轻灵落地后,俯身拿起了一张小楚虞抄好的纸,笑道:“字儿写得不错,就是啊,人太死板了……喂,你不会真要抄到天亮吧?!”
死板?谁死板了?不抄到天亮,那书上的字儿会自己描过去不成?
她心疼地看着那张被乱入的“横”毁掉的纸,心内生起了委屈又愤怒的情绪,语气不悦道:“跟你有何关系!”
景玄皱了皱眉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凶?说起来,白天我还替你说过话呢,没听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我这是关心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小楚虞忽地想起他白天为自己拦下了炎夫子的教鞭,便强行让自己消了一半气。
景玄见她神色恢复如常了,笑道:“这才对了嘛,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凶做什么?”
小楚虞没搭腔他的打趣,又重新拿起了笔抄起书来,景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颇觉有趣。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此地?”
景玄道:“躺在树上吸取月之光华可是我素来的习惯,谁能想到今夜耳边全是磨墨的声响,都吵到我了。”
小楚虞写字的手一顿,心道这话听起来半真半假,真是没个正经!
他忽然又问:“小师妹,你叫楚虞对吧?”
小楚虞点点头:“嗯。”
景玄扬了扬眉,忽然讶然道:“你不会真的打算把整本书都抄完吧?”
没等小楚虞答话,他又神神秘秘道:“喂,楚虞,我教你个法子吧……你把书的开头抄上,中间也抄上一些,再把书的结尾抄了,保证没人能发现,真的,这办法我以前经常用,今日我心情好,偷偷告诉你了!”
什么破办法!小楚虞听了很是无语,心想这人也太聒噪了,便忍不住道:“你既与景昊师兄是双生兄弟,怎么性情如此大相径庭?”
“谁说双生兄弟就必须样样都相似了?”
“哎算了……看你这样子,肯定不愿意用我那好办法。今日我便帮人帮到底吧……”
小楚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