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粉味儿,这气味缠得她两眼发昏,她察觉出是这香炉有问题,立刻抬脚一蹬,将这香炉踹翻在地,她捂着口鼻,肃声逼问:“说!你是何人?”
“女……女的?”堂下这人惊然愤愕,“你不是老斗送来的人?那你是谁?你怎么从后院进来的?”
这屋中的浓香实在难闻,云姬一把揪住这女人的衣衫,将她拖到了院子里,实在嫌恶手上的味道,忙趴在池子里又净了净手,才气喘吁吁地说:“我还想问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我大姐姐家里,行这般诡异之事!”
“大姐姐?”那人一惊,连往后退了几步,捂嘴轻问:“你是……太太家的人?”
云姬冷眼盯着她,道:“正是。”
惊闻此人的来历,这女人心下大叫不好,若是她招小娼之事被捅到主人家跟前,可有天大的麻烦了。
反想起面前这人对“那档事儿”一概不通的模样,想来是个没见识的雏儿,她眼睛一骨碌的转着,试探着问:“恕妾身眼拙,实是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太太家有位这般好模样的小姑姐。”
“额,只是还不知小姑从哪里来?因何这幅打扮?”那女子故作生疑之态,绕着她走了一圈,犹疑地说:“我却从未听太太说过家中有这么一位道人小姑呢。”
见这人疑心自己,云姬自然要报家门,说自己早年随师傅上山修行,家中人不知此事,今时方才下山。
“原来如此!”那女子闻之窃喜,听她说今时刚刚下山,便是连太太也不知道这妮子来寻了她,这会儿,她若是回去了,又或是死了,也没人知晓。
登时,一个恶念涌上心头。
“我既说了,你也快快报上名来!”云姬不耐烦的打量着这妇人,一时间断不出她是何身份。
这女人面上堆起笑道:“我是这府中管家的。想来小姑是来,是要去见太太的,可……她近日都不在府中。”
云姬蹙起眉,问:“不在府中,那在何处?”
这女人顿生哀婉的说:“唉,是说,主人娘子身子不大好,年前流了个孩子,便一直在西山庄子里养身子呢。”
“西山庄子?”云姬一听大姐姐身体抱恙,心上着急,一时顾不得辨析真假,连忙说:“离这儿可远?”
这女子又说:“西山僻静,是有些远的,何况大奶奶不喜人去叨扰,向来是不许人视探的,只是小姑要去,明日,明日我派人传话去西山庄子,待大奶奶回了信,再安排小姑去西山可好?”
听她这推磨的功夫,一来一去少则一日,云姬念姐心切,恨不得立刻就飞去西山,便对她说:“我今下便要去。”
这女子却说:“小姑使不得,这夜里去山的路多有山贼作乱,还是明日我派人送你去才好啊。”
“谁知你安的什么心。”云姬冷嗤一声,正要往门外去时,忽而想起自己的马匹弃在了城门下,外头又怕是有京兆府的追兵,便转头对她说:“还不快去给我备辆马车来!”
“是!”
此举正中她意。
她开了门,引着云姬到了后院,在幽暗的门后,一众丫鬟神情紧张的站在原地,一个也不敢说话,只等那女子说:“这位贵客要去西山见主人娘子,快快去请一辆马车来。”
丫鬟们本就在后院吓得胆战心惊,一听她说要送人上西山,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各个惊慌失措的答“是”,便跌跌撞撞去请马房的人来了。
路上时,丫鬟们惶恐不已,要说在张府,还没有人敢在入夜后闯进柳姨娘的房中,这柳姨娘自从霸占了主人娘子的院子后,便动不动要打要杀,奈何她兄长是金陵本地的地头蛇,张府在津口的航船买卖都捏在柳氏兄妹手中,家中无人敢反柳姨娘。
那西山更是地头蛇与山贼勾结的虎狼窝,虽不知这贸然闯来的小道姑是何人也,不过柳姨娘既说要送她上西山,无疑是此人惹上了柳姨娘,要被斩草除根了。
等车来了之后,柳姨娘特地对马夫嘱咐道:“这西山路险,若是遇着山贼,可要护住娘子周全,可晓得?”
粗使的马夫应上了柳姨娘的神色,道:“晓得!奶奶放心,必将她送上西山。”
云姬登上了车,催促道:“别磨蹭,快走!”
深巷一声嘶鸣,车马上路。
待马车上路后,柳姨娘回了后院,方才还堆着笑的面容此刻狰狞如魔,她冷眼瞪着院子里低头不语的丫鬟们,音色压得极低,说:“今夜之事,是你们护院不利,放了贼人入府,按家规是得打上四十大棍丢出府去的。可我想,你们都是忠心护主的好人儿,这四十棍下去,不死也该残了,我今儿留你们一条命在,若他日谁敢在昭氏那贱人面前吐半个字出去,我哥哥在金陵的手段,你们都是有耳闻的。”
一众丫鬟听闻此话,瞬间毛骨悚然,连是颤巍巍的应声不敢。
话说,这云姬一路风尘仆仆,今在颠簸的马车中顿生困倦,一歪头便打了盹儿,待她再睁眼时,耳边传来一阵“呼呼”的山风声,她掀开布帘一看,竟已到了半山腰上,四处都是深绿茂密的树木,前方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路旁有一座野庙,那马夫回过头对她说:“娘子,我须去解个手。”
不等云姬应允,那马夫便跳了下去,径直走到那野庙后头,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在这入了夜的荒郊野岭,若是平常人早就被吓破了胆,然云姬却是在深山老林里长大,道祖常出门云游,有时三五月不归,她一个八九岁的孩童,面对着一座孤山,夜里还有山猫挠门,她也怕过,哭声在山谷之中游荡。
后来,为了壮胆,她便夜里提着灯笼在山林里走动,累了便躺在树下睡一宿,醒后看见黄鹿在吃她身上的树叶。也曾与野兽狭路相逢过,那时她吓得在林子里狂奔,就这样轻功便练成了。兽口逃生之后,来日她练上了弓箭,便气势汹汹地回来复仇,日复一日,直到山中的野兽都避让她,天上的飞禽,河里的游鱼皆见她而逃,她的弓箭也就这样练成了。
正沉溺于山野过去的云姬忽然被一阵极快的脚步声惊醒,她迅速趴在窗边,听这厚重的喘息声辨位,似有二十几人从山林后包围过来,细听还有刀刃割叶的碎裂声,大抵是持有兵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