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又有一队衙役领了人过来,和郁和打了招呼。
“那边的西厢房,你们用火要特别注意,现在烧水给他们洗洗,脏兮兮的,别把考卷弄脏了。”
这是一个三进的高门大院,就算是起火,也有一个过程,这里特别强调,是怕有人投机取巧,故意纵火想趁乱逃走。
都是拿响钱吃饭,谁也不想特别麻烦。最好是按时换岗,就算是没有妻儿热炕头,能多休息会儿,也是不错的,
众人都是拿钱办事,钱不给到位,都不想多用一丝力气。像赫连叶丰这种一腔热血的,都是傻子。
现在傻子在牢里,继续干着他们吃力不讨好的活。
一众衙役看似在循规蹈矩,干着自己日常的活,实则眼神都在往赫连叶丰一众人身上撇。
大家都很好奇,这群傻子是不是还那么有劲儿。以前他们还在外面的时候,就总是拿着最少的月俸,去干最累的活。
本来大家好好的待遇,都被挤压了,其实心里很是不爽。
当了狗皇帝最忠诚的狗,不也还是锒铛入狱,原因其实也让人十分啼笑皆非——
赫连叶丰不过是说,重诗赋轻策论,重文轻武,重礼轻技万万不可,会动摇国之根基。特请让张衡入大理寺,协助一起查案。
张衡乃何人也?诗词不通,礼仪不识,惯会摆臭脸。
弱冠之年,拒不参加科考,直言:“考的这些我都不会,我会的没人能出考题。”
若非看在其父是开国元老,战场厮杀,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就凭他这句话,就够他进牢里关上一阵子了。
青壮年男子,不进科考,就要服兵役,就算他是富阳候之子也不能例外。
彼时,赫连叶丰是春闱的出题考官,得知张衡出此狂言,毅然踏上去边疆的路,快马加鞭追上张衡,意欲请教。
两人在路上相谈甚欢,赫连叶丰回到京城后,便和周围的官员商讨,最后决定在早朝时特意上一道折子。
而就是这道折子,把她送进了昭狱里。
人人自危,皇帝身边的红人这么轻易地就拂了逆鳞,虽然言辞新颖了一些,但万万达不到被下狱的程度。
赫连叶丰是真的爱才,是真心想要这个国家有良才效力,百姓安乐,四海升平。
不过结局惨淡就是了。
人们冷眼旁观,暗中观察,企图在她入狱时能抄的一两首好赋,卖出去,也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今日是第六日了,仍旧没有从她的口里套出只言片语。
原来真正的失望是没有声音的。
郁和看着那道忙前忙后的清丽身影,心情复杂。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呢?
赫连叶丰默默地排字模,裁帛布。
身边递过来的眼神让她心生愧疚,不过她也不知自己错在哪儿。如果做一件事做到极致,便是挤压到别人的空间,她自觉无语。
真正的对错不重要,皇帝的心情重要。
她向来一直都是深谙此道,此次走歪,纯属意外。
共事的时间太长,她太自信,也太操之过急。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对张衡口里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开饭了开饭了!”郁和敲锣打鼓,延续着自己进入衙门以来的习惯。
打饭的虬髯大汉瞥了他一眼,眼神嫌弃。
他顺势作罢。
这种累活儿,放在这个环境下,属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这儿的人都识得几个字,一排长队排得笔直,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秩序问题。
干活儿了就是不一样,有专门的厨师做饭,热乎新鲜的粉蒸豆腐皮,玉米炒肉沫,冬瓜排骨汤摆在面前,十分可口。
一众人吃得干净,收好碗筷后,被领去大寝。
虽然只是大通铺,但没有了阴冷潮湿,还干净清爽。
把赫连叶丰加在一起,她们的大寝总共七人。
有三炷香的午休时间,几人囫囵打理一下,开躺。
“呼——咻——呼——咻——呼——”
均匀而有节奏的打呼声在寝室里萦绕,绵延不绝。烦躁翻身的声音窸窸窣窣,“嘭——嘭——嘭——”脚和床亲密接触,暴走得像是一群发疯的牛。
“这怎么睡啊这?”一个头发凌乱,穿着红色破花布衣裳的女人蹭的一下坐起来,十分嫌弃地看向赫连叶丰。
虽然,她确实听说这个女的很牛逼,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这也不是这个人能够随便打呼的理由。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撩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起身朝窗边的方向走去。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呜……呜呜……”除赫连叶丰外的几个狱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将这个聒噪的女人牵制住,还封上了嘴。
而这个聒噪的女人被一行人利利索索绑在了柱子上,死死封住了嘴——一直捏着也不是个事儿,好歹还有两炷半香的时间,不拿来休息实在是有些浪费。
这五人里也并不全是赫连叶丰的手下,也有两个是民间犯事来的,但她们也算是赫连叶丰的狂热粉丝,断然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偶像被人吵醒的。
虽然打呼是有点吵了,但看赫连叶丰那副疲惫的神色就知道,大概是许久没有能够好好休息了,也也是人之常情。
几人心平气和地躺下,闭上了眼,独留那恶女在一旁恨恨地看着她们入睡。
赫连叶丰睡得清甜,基本上就没有做什么梦,入狱的这几日来,终于能够合上眼,真是太幸福了。
“簌簌——”窗外传来了一丝声响,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一个窗户洞被人戳开,其中情况被人尽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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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满脸郁气,“什么?到了那种地方也有人护着她?她到底还知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这大邦的天下共主?”
回信的黑衣人眼皮跳了跳,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崇帝一记眼刀杀过去,语气残酷而冷漠,“说,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你可知,欺君大罪?”
“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