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不回去。”
果然,我看见他皱了皱眉:“听话。”
171
我一直以来都有些怕宏纪无表情的神情,下意识地退后了半步,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宏纪似乎叹了口气,软和了声音哄我:“诗夏,快点一起回家,毕竟一直打扰牛岛选手也不太好。”
“诗夏过来不是打扰,”牛岛往我身前站了站,“没有关系。”
原先只是觉得自己倔强地不愿意跟宏纪回家是在闹脾气,知道是自己无理取闹,牛岛护着我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委屈。我咬咬下唇忍住鼻腔的酸涩,小心地拉住一点他的衣摆。
宏纪大约没想到牛岛会拆他的台,顿了顿,提醒道:“……牛岛选手,我想我之前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们之间并不合适……”
“对,是的,你说的永远是对的!”我还是忍不住向宏纪发了脾气。
“因为你永远都在为我好,永远是为了我考虑,所以你永远都是对的!”
那些难堪的话如同堤坝被洪水冲破了一个缺口,后续的洪流再也止不住:“你永远都是对的,所以你可以决定我该上哪所学校、决定我该和谁交朋友、决定我应该做什么,又该选择什么舍弃什么。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就是你养的一只宠物,顶着‘安井宏纪的妹妹’头衔的宠物!你规定了,我就该回家吃饭、不能夜不归宿、不能在家锁房门。因为你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我应该要懂得你的苦心,所以不该与你的意愿违背,所以我就算难过也应该只是一时的。”
我死死抓着牛岛的衣摆,不知道在和谁较劲:“我也想做到和你一样的事,努力到头你对我的评价依旧是‘派不上什么用场’‘量力而行’‘别添麻烦’。拼命想要做好却被毙掉的方案是‘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得不放弃的恋情是‘以后会有更合适的’,伤心难过的情绪是‘懦弱无能’。
“你索性……索性妈妈走的时候就该扔下我这个拖后腿的包袱去完成自己的梦想,免得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在你帮我决定一切的时候,我连怨恨你的资格都没有!
“你永远都是对的,哥哥,”越过牛岛的肩膀,我努力克制喉咙翻涌的涩意,问宏纪的话的尾音却还是发颤着变了调,“那么,我就连觉得痛苦也是错误吗?”
宏纪闭了闭眼睛,他用手按着额头狠狠地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放下手,面对牛岛身后的我。他声音低哑:“不,你一直都有资格怨恨我。
“妈妈原本要带你走,是我把你留下来的。”
172
宏纪说:“虽然她新找的男人有一个孩子,但你还小,所以原本她和爸爸离婚的时候,是打算带你走的。是我和她说你在新家或许会被那个孩子欺负,而那个男人虽然对她好,却不一定会对你好。
“最后我说服她,把你留下来了。
“虽然你跟着她走或许会过得不好,但我当时没有为你想过那些,只是害怕你和妈妈一起走了会寂寞而已。”
我第一次知道当初的真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大脑一片空白。
“诗夏?诗夏!”
我回过神,看见牛岛焦急的表情,才发现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我分神想要调整呼吸却收效甚微,有几次被空气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掉眼泪,还冒鼻涕泡,整个人狼狈得不行。
“深呼吸,慢慢来。”牛岛用语言引导我放缓呼吸。我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可还是不受控制地去看一脸歉疚的宏纪,呼吸顿时又急促起来。
“诗夏!看着我。”牛岛凑到我面前,他紧紧地握着我发麻的手,“深呼吸,慢慢呼气,慢慢吸气。”
等呼吸平缓下来,牛岛又马上剥了一颗巧克力给我:“避免低血糖。”我大脑恍惚不知道如何思考,他将巧克力递到嘴边就下意识吃了。
宏纪把他喝了一半的水给我,我又小口喝了一些。
173
也许是因为过去了太久太久,我对妈妈的印象大多也已经模糊不清,就算宏纪说了,我也无法想象如果当初我跟着妈妈,会遇到什么样的事,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而最后这场兄妹间爆发的争吵也与以往任何一次小摩擦一样,所有对峙时的痛苦与情绪褪去后的尴尬无措,最终都回归宿命般的沉默。
我被牛岛柔和地催着去洗漱换衣服,然后和他一起吃早餐。宏纪坐在另一侧,紧紧抿着嘴。
他轻轻咳了两声,沉闷地开口:“我不知道你会……”
“我明天想吃三彩团子。”
“……好。”
手足亲人之间本就有太多的纠缠,说不明白对错,或许也不需要分清谁对谁错,我们互相在乎,也互相亏欠,这样囫囵着也能度过一天、揭过一页。
而我果然还是忍不住眼泪,又在牛岛怀里哭了一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情绪,或许是委屈伤心,又或许不是那样的原因。
只是太痛苦,太痛苦了。
174
那天我和宏纪在牛岛的公寓呆了一整天,我倒不是仍然不愿意回家,只是想要看到牛岛。一向来对牛岛不满的宏纪在这种情况下也捏着鼻子认了,主动借用厨房做了午饭和晚饭,甚至在晚上告别时邀请他常来家里玩。
回家的路上我问宏纪:“那你和纪子姐姐怎么办呢?”
“和纪子有什么……”宏纪话说了一半,似乎想起了自己去找阿秋打架的原因,“阿秋自己喜欢纪子,非要替别人拿主意,你不用管。”
“纪子姐姐喜欢你,她人又好,温柔可靠,你就这么错过了?”
宏纪撇撇嘴,反问我:“牛岛选手一年有一半时间不在国内,人还不通风情,那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死心眼?”
我说不出反驳他的话,他也不再做更多的解释。
我又问:“那你因为我放弃了去国外进修截拳道的机会,会觉得后悔吗?”
“你别听阿秋乱说,当时有一个全国性质的比赛,第一名才有资格出国进修,有夺冠实力的另外两个对手都厉害得很,谁拿第一又说不准。说得好像我已经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