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对陆长闻的了解稍微比旁人多那么一点。
陆长闻在他的兄弟手足中也是格外特殊的一个。
所有的陆家人对老陆总爱恨交织,既憧憬着老陆总的重视,又仇恨着老陆总的残酷和冷血。
只有陆长闻是不同的,他不恨老陆总,当然也并不爱他。
如果有一天老陆总贫病交加倒在路边,一部分子女会踹他一脚,一部分子女会不忍地送他去医院,陆长闻大概只会目不斜视,跨过他继续往前走。
陆家人不少都亲情淡漠,陆长闻无疑是最严重的。
他压根没把他们当亲人,又或者说是同类,他把他们视作花园里碍眼伤人的荆棘,时不时就排除掉一两棵。
但尤里不了解的是,他这种行为完全是无意识的,源自他内心深处的不满与自卑。
像陆长闻这种,几乎位于金字塔顶尖的男人,很难和自卑扯上关系,“陆长闻自卑”这五个字让谁听到都会觉得荒诞不经。
毕竟存在很大一部分男人,没有陆长闻的地位、相貌、财富,都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优秀的男人,没有女人配不上他。
但现实不是龙傲天男频文,即使财富如陆长闻,相貌如陆长闻,在爱情里也紧张而忐忑,害怕她喜欢她,自卑他并非所爱之人的良配。
他爱上的玫瑰成长在自己的花园里,享受着清风、雨露和阳光。
而陆长闻的花园遍布荆棘,在阴湿的海底,没有阳光,没有氧气,还有冷血的怪物互相残杀,将兄弟的血肉撕得粉碎。
他想爬出海底,靠近他的玫瑰,必须清除一切挡路的障碍,干干净净去她身边。
为此他花了很多年。
陆长闻甩脱一身肮脏血腥靠近尤犹,他努力让陆家像是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虽然比不上她原本的家,却也能容她肆意自由地招展。
玫瑰已经已经鼓起了花苞,马上要为他绽放——
唯有那朵玫瑰,即使折断筋骨,陆长闻也绝不放手。
尤里没那么偏执,他对妹妹也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与占有欲。
如果陆长闻对尤犹的执着已经到谈不拢就要掀桌子的地步,尤里并不抗拒后退一步。
他是正常人,他会害怕掀翻桌子误伤玉瓶。
所以在正好撞见陆长闻因实在打动不了他爸妈,当起翻墙幽会的罗密欧时,尤里深吸一口气,砰地拉上了窗帘。
他当起不听不看不说不动的四不和尚,在房间急躁踱步。尤犹却兴奋地翻下窗户,双眼晶晶亮地撞进陆长闻怀里。
“你怎么在这儿?”她爸妈明明不让他进来。
“嗯,我收买了你家的管家,翻墙进来的。”陆长闻扶稳她的腰肢,唇角含笑。
“胡说。宋姨才不会被你收买。”尤犹轻哼。
她仔细打量陆长闻,他从公司赶来,铁灰西装墨绿领带,袖口已经微微起皱,只是眉眼间却没有工作一天的疲色,眼底很亮,含着一层缠绵缱倦的光。
他一定很疲惫了,但她是坏女人,绝不问他累不累。
尤犹一把拽住陆长闻领带,贴着他的脸像猫一样磨蹭。
“我好想你啊,你怎么能才来呢。”
陆长闻手臂用力抱起她,让尤犹挂在他身上,他很喜欢肌肤相贴的触感,好似臣服的危险猛兽,温顺地向尤犹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的耐心应该再差一点的,对不对?”
尤犹埋在他脖颈里。哧哧哧哧地笑起来。
“陆长闻,你个大总裁,翻墙来找我。你超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学着陆长闻的语气,又得意,又兴奋,又快乐得抑制不住自己。
她想亲吻陆长闻,却不想太轻易地给予他奖励。
陆长闻什么都不说,让她猜来猜去,吃了好多的苦。如果陆长闻早早告诉她,她十五岁就会跟他偷偷谈恋爱——
尤犹突然生起气,在心里偷偷责怪起陆长闻。
他为什么不能更勇敢一点呢?
陆长闻是救她的小哥哥,为什么不早早地告诉她?
尤犹气鼓鼓地推开陆长闻,她不想搂搂抱抱了,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陆长闻抱着她不松手,笑意荡漾,还要做张做致地逗弄她:“怎么了?你不是问我喜不喜欢你?我都还没有说。”
尤犹气炸了,她问他喜不喜欢她,他怎么能这个态度?终于彻底冷下脸。
“我不想听了,你放手!”
她像只炸毛的猫,稍有不顺就抬起爪子让他好看。
然而陆长闻却很受用,他放开手,让尤犹站到地面,又松松用手臂圈着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他本性恶劣,非要让尤犹为他遍尝爱情里的忐忑与喜怒。只有看着尤犹为他快乐,又向他发怒,他那一颗卑劣不安的心才会生出无限满足。
尤犹却看不到他的眼神,她被怒意支配,走到窗前又舍不得放他走。
她反手拽住陆长闻的领带,扭在手上一圈圈地绕,等着陆长闻回答她。
但陆长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抚摸她的手,用下巴摩挲她发丝,发情似的不断亲昵,却迟迟不回应她的问题。
愤怒之余冒出些难过,尤犹不想看见他了。她松开陆长闻的领带,拂开他的手,要攀上窗沿爬进卧室。
陆长闻没有拦她,他甚至抱着她的腰,把她送回去。
尤犹重重关上窗户,又用力拉上纱帘,陆长闻明明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她却委屈得想掉眼泪。
“尤犹,你要我现在对你表白吗?没有礼物,没有花,站在黑漆漆的树底下?”
尤犹的脚步一下就停住,她忍不住回头。
约莫是怕爸妈抓到他,他全身都笼在黑暗里,头发乱了,衣服也皱了——她拒绝思考头发是谁蹭乱的,衣服是谁抓皱的,总之不关猫的事。
确实不太适合告白。
“哼。”尤犹从鼻腔里轻轻哼一声,她拉开窗帘,探出脑袋,眼睛又是亮晶晶的了。
“那我得给你多久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