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近日有点忙,或者说自三年前五皇子被派到刑部历练之后,整个刑部内部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快速转动。
中宫皇后乃文太师嫡女,性昭淑顺,贞静持躬,柔嘉成性,十八岁母仪天下。文皇后所生的长子,也是自小才华横溢,温文尔雅。可是这次子,刑部尚书再次拍上自己的大腿,怎么跟母亲兄长一点都不相似?自接了这五皇子,哦,不,现如今该称为宣王了。
前日五皇子回京,东街逮人传得沸沸扬扬,今日昭明帝便上朝宣告天下,长子贤王沈礼之日表英奇,崇执谦退,天意所属,定于三日后入主东宫。中宫次子沈淮之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封为宣王。
刑部尚书浓眉轻挑,心里想道,宣王爷岂止颖才具备啊,这日如流水般的刑狱证件,都明晃晃的是宣王爷废寝忘食造就的大好局面。
瞧着墨柏刚从宣王府送来的信件,一打又一叠,快要高过他的胡子了。年轻人身强体壮,为了办案呕心沥血,夙夜孜孜,连带着他这个刑部尚书也得跟着兢兢业业,他很是怀念三年前官闲常昼眠的好时光。
众人皆知宣王爷与他一处办公,往日一同饮酒的朝官们如今对刑部二字望而生畏,见着他邀酒也只是推脱再三。原因无他,着实都怕了那尊杀伐果断的大佛。这几年被他压着入了刑部大牢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上京百姓,凡有罪之人,宣王是眼睛都不眨地只管动手下令拿人。但凡沾了脏水,进了这刑部大牢,就别想好好活着出去。宣王那帮手下早已将此处围得滴水不漏,谁来赎人都不好使。
官场上大家心照不宣,私底下都会互相通融一二,有时候遇上抹不开面的老相识来求情,他自是想帮一把,给自己多条退路。可往往这个时候宣王一听来意,便是先问求家是谁,眉峰深沉似远山,他窃喜以为这小皇子也终于知道怕了。谁料第二天宣王领着手下墨柏出门,竟顺着老相识的藤往下摸出大瓜,前程大好的工部尚书不知何时已被拉下马。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是瓮中鳖,砧板上的肉。
这种疑人同罪,转身把求情的人也一同绑了的事例,宣王干得不少,皇上都默然不管,间或褒奖有加,谁还敢有事没事的来刑部求情,躲得越远越好。自此他这刑部尚书耳根是清净不少,可敢邀他前去的宴席却是屈指可数。
“尚书大人,这沧州之事莫非难办?”立于桌前的墨柏实在等不了便上前询问,主子说了,这折子得由刑部尚书上,他得传达到。
思绪被打断,刑部尚书回神,一见笑脸相迎的墨柏,忙摇头道:“墨柏啊,我是担心咱们王爷的身体?近日上朝听皇上随口一提说宣王办案受了伤,你说他这都受伤了还在关心办案,咱们王爷真是一刻也不忘国家大事,佩服,佩服啊!”
“谢尚书大人关心,咱们王爷确实是心系百姓,不忘本心。这不,王爷今早起第一句便是着我送来昨夜整理的沧州账本。”墨柏说着又上前一步,刑部尚书见状起身,附耳过去细听:“王爷让我转告您,沧州事项太子不日便会主管,刑部奏折就拜托给尚书大人您了。”
墨柏言罢,便见那刑部尚书目露精光,想是已懂王爷用心。二人客套一番他就退下回了大牢,王爷说了,昨晚逮的要尽快审完,过几日该给新人腾地方了。
沧州密行,宣王带走神武卫三十人,回来却只余墨松墨柏报道。回想墨柏刚刚的话语,再看近日得封的太子、被幽禁的裕王,昨夜下狱的诸多兵部官员,刑部尚书不禁身子一抖。翻完手边的案件,已是申时,他沉思片刻还是换人进来点上灯火,伏案开始写奏折。
上京的宣王府此时正送走宫里御医,外人看来这宣王府门第高贵,一间五间占地的红漆大门,二尊雄狮傲然挺立左右,门口玉石台阶雕刻着祥鸟瑞花纹,两边高墙随了无边地势围砌上去,门楣上方黑底金漆“宣王府”三个大字,气势夺人。
墨松骑马从刑部回了宣王府,雕栏画栋尽显精致,亭台楼阁间松柏掩映,假山池沼错落有致,这是中宫娘娘定下的格局。他顺着灯火通明走至正中房门,朗声禀告,得到准许后缓步入房。
一股乌沉香袭面而来,壁上一看,有名人书画挂于居中座上,右首房内流苏寒玉床上的宣王正起身。
绕过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一身墨色锦袍的宣王便出现在墨松眼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皇后娘娘仪态万千,太子殿下丰神俊朗,他们宣王爷真是一脉相承的俊秀儿郎啊!墨松这么想着眼睛也随着沈淮之下卧转移到了广寒木七屏围榻椅。
沈淮之轻抬右臂撑头伏于黑漆嵌螺钿小几,左手中指轻敲着上蜷的左脚膝盖,眉目清冷中晃着恣意。
听完墨松的汇报,沈淮之薄唇微启:“父皇赏下的钱财你匀匀,替本王直接送给那批沧州回不来的神武卫家眷,好生安顿她们,日后若有所需,寻你便是。”似是想起那一夜的惨烈,他闭目停顿片刻接着道:“近期本王要养伤,刑部就交给你和墨柏处理,等大哥把沧州一事了结,我这伤也该好了。”
墨松这才发现沈淮之二臂中箭处似乎微微鼓起,想是御医又细心包扎一番,不禁回道:“属下有罪,还以为主子您的伤早已大好。”
沈淮之轻抚右臂,淡然道:“苍梧山那位神医妙手回春,自是治好了我这双臂,但要让大哥心无旁骛地处理沧州之事,我这伤就得养下去。我一日未好,二哥便一日不得出府。”
墨松顿时大呼:“王爷英明!”裕王惹了那么多祸,主子还是看在兄弟情谊面子上放他一马了。
“想来二哥待在府上也是无聊,墨柏那边一有消息,你就去裕王府转转,三天一期。本王喜欢打完狗再看主人。”闻言墨松低头哂笑,囚笼之困,还要眼睁睁看着翅膀慢慢被折断,刚刚谁说王爷软心了?!
这厢二人正在细聊,却见御医马不停蹄回宫中复命。
“王爷双臂虽已敷药治愈过,但料想乡间村医并不通后续治理,王爷也是一路回京奔波,伤口已然复发。下官听闻王爷自述双腿隐痛,细问方知当初中箭的箭头有毒。下官再三把脉又发现王爷体内气息紊乱,想是那乡医只是碰巧解毒,却不知毒性致命隐秘,余性会蔓延至全身。亏得王爷自小习武,虽未曾疗养,但好歹保住一条命。下官已对症下药,命王爷府仆日夜煎药,好生修养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