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二十二年,阳春三月。
慕容弥笙随宣平侯慕容嵩回京述职。
尚京,永朝都城。
永乐坊,天香阁。
天字一号房。
雕梁画栋,朱纱绸帐。一身材英挺、容貌俊逸的男子端坐其中。
房中弥漫着樱花和桃花调制的弗靡香,沁人心脾。
一妙龄女子手抱琵琶,信手弹奏,曲音绕梁、婉转不已,其间夹杂着女子酥人的娇笑声。
桌上,玉盘珍馐,横放着一把折扇。扇边以白玉点缀,两侧有镂空纹饰,一看就知此物定非凡品。
桌边,女子姿容艳丽,正是天香楼花魁之一茹心。她一边斟酒,一边注视着身边的男子,眉目有情仿若饱含一池春水。呈酒时,她的目光飘向男子怀中的女子,眉目间又多了一丝怨怼。同为花魁,为何斟酒忙碌的人是她?享乐的是琴心?
男子扬唇一笑,嘴角的多情比美酒更让人沉醉。他接过酒杯送到怀中微醺的女子唇上。
女子衣衫单薄,红色的抹胸外罩一层朱纱,身段妖娆、皮肤白皙,正是花魁琴心。
弹奏琵琶的妙龄女子则是菊心。三人皆是天香阁的头牌。能一次包下三位花魁饮酒作乐的客人,非富即贵。
此时,琴心倒在男子怀里,双颊绯红,秀鼻嗅到酒味,推拒着把脸转到一边。一双眉似蹙非蹙,一双唇似合非合。
“嗯,不要了——”女子娇嗔。
男子的眉眼仿佛蕴含着无限春色,诱哄:“乖。”
琴心睁开眼,醉看男子的俊容,握住男子修长的手指,柔顺地张开嘴啜饮酒汁。
美人吃醉,自有一副媚态。
男子放下酒杯,指尖勾起女子的下巴,轻轻摩挲。女子在他手中,像只等待主人宠爱的猫。
他的指腹有明显的硬茧,乃常年舞刀弄剑所致。指茧滑过女子柔嫩的肌肤,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琴心心神荡漾。欢场中,如此英俊潇洒又温柔迷人的男子,少之又少。若能与之鱼水一番,便觉此生无憾。
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琴心受不住地抓住男子的衣襟,顺着强烈的渴望,闭上眼,去寻那让人迷醉的源头。
男子却退开了些。
调情调情,不就是重在一个“调”字吗?迫不及待不是他的风格。
他含笑欣赏女子迷醉的神情。
琴心不依地娇哼两声。
似乎满意了,男子的唇角泛起更深的幅度,然后缓缓低到女子唇边,极尽挑逗。
此人正是随父入京宣平侯世子——慕容弥笙。
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弥笙服在美人身上,没有起身。
一粗蠢的汉子站在门口,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了他的满身铜臭。他横眉斥道:“不是说琴心姑娘病了吗?你敢诓老子?”
紧跟而来的老鸨瞄了眼屋里的情形,不知如何圆场,“樊爷息怒,樊爷息怒——”
接着,房里传来几声女子的娇笑。女子的外裳飞到门边,被老鸨称作樊爷的男人一把接住,男人当即气的七窍生烟,抄起门口架子上的花瓶猛地扔了过去。
衣摆飞扬,姿态潇洒。弥笙一手抱着美人,一手执起桌上的折扇,旋身避开。
哐地一声,花瓶砸在桌子上,碗盘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茹心吓得尖叫连连,赶忙躲到一边。
弥笙搂着怀里的美人儿,附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在。”
琴心又是一阵娇笑。
“岂有此理!”樊爷一声怒吼,举起适才摆放花瓶的铁架子冲了过去,架势十足如狮子扑食。
弥笙一直维持着怀抱美人的姿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轻轻抬脚,五大三粗的樊爷便被踢出房门,壮实的身子撞断门外的护栏,跌下楼去。
楼下,一片尖叫。连见惯大场面的老鸨,都瞠目结舌。老鸨不禁猜度,这如此英俊如此多金却如此面生的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楼道间,再次骚动起来。
被踢下楼的樊爷,不知被谁从楼梯口扔了上来。
老鸨看一眼被摔得头破血流的樊爷,亦是惊吓不已。
“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来找茬儿!”老鸨安抚好心神,好歹天香楼也是尚京最大的青楼,来往客人多是达官显贵,哪些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如此放肆!正要找人理论,在看清来人的面目后,老鸨更是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大……大将军!”
只见楼梯口,一个身材高大、手握重剑的男人缓缓走了上来。他便是晋阳军主帅、持国公府大公子、骠骑将军——韩丘为。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材劲瘦、白玉遮面、唇红齿白的男子,那男子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剑,一手背在身后,也缓步走了上来。众人皆知,此人便是传闻中的——玉面修罗,齐桓。
天香阁中,原是灯红酒绿、靡歌曼舞,一派繁盛风流之象,此时,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寻欢作乐的人早已敛了笑、禁了声,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这位来势汹汹的“大将军”。
众人皆称韩丘为是大将军。其实,他仅仅官至骠骑将军,离大将军之位尚有一步之距。只是,他自称大将军,旁人不敢开罪于他,也纷纷如此称呼。
毕竟,持国公统领军务,长子韩丘为统领晋阳军、门生向从盛统领衡阳军,乃永朝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听是“大将军”驾到,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如迎天子。
有人小声嘀咕道:“我朝开国以来,出过不少大将军。韩将军战功显赫,怎迟迟不得晋封?”
有人小声答道:“大将军一职,我朝历代只封一位。四年前,皇上曾亲封一位。据说,那位大将军受封之时,年刚弱冠,乃我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大将军!”
有人接道:“我也听说过,那位大将军十岁就上了战场,十六岁便能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与西珩蛮族对阵五年,西珩从不敢越秦川半步。弱冠之年又以少胜多大败西珩,皇上龙颜大悦,钦封大将军。只是,不知何故,不到半年,他就辞了官。”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