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本就有愧,绝不准你这般胡来!”
“江蓠,”她忽然抬眼望向顾江蓠,目光锐利,问道:“你呢?你怎么看?”
好似她真有选择的余地。顾江蓠心中冷笑,回道:“臣女久居韶光寺,亦算半个出家人,不愿沾染尘世喧嚣。”
元皇后一时噎住,不知如何接话。
“圣上准你长居韶光寺是为国祈福,你难道打算削发为尼吗?”元皇后看向她的目光冷下来,厉声道。
“圣旨已下,”沉默片刻后,她道,“君无戏言,此事便这么定了。”
厅内歌舞升平,顾江蓠寻得空隙溜到厅外,得片刻喘息。
攒了半日的雨到底没有落下,此刻黑云散去,圆盘高悬于天边,月光澄澈。周围空气依旧潮湿,顾江蓠神思恍然,好像整个人悬于空中,不得着落。
枯叶被踩碎的微弱声响在背后响起,她转过身,看着那人,沉默不语。
“江蓠。”顾夫人依旧如从前病气缠身,小心开口道:“今日宴中,你不该那般冲动回话。”
顾江蓠躁动的心忽地被抛坠在地,整个人似被浇了桶冰水。
她嘴唇翕动,艰难道:“顾夫人特地寻我至此,便是要说这些?”
顾夫人面色霎时苍白,慌忙解释道:“不……我、我只是担心,我怕你被针对。”
“你还在恨我吗?”见顾江蓠始终未接话,顾夫人怯懦道。
顾江蓠不语,胃部烧得灼痛,低头不让那人看见自己神色。
她避而不答,道:“谢夫人挂念。”
顾夫人面上低落,手中紧攥着帕子,低声道:“你还是怪我。”
顾江蓠竭力维持冷静,还是没能抑住心中的怨,恨声道:“若不是你,我不会活得这般狼狈。”
言罢,她转身离去,留顾夫人愣在原地。
月光清冷,烛光炽热,有微光在她眼角一闪而过,不见行迹。
顾江蓠低头匆匆行走,忽有一粒石子滚落在她侧旁,她猛地抬头。
“谁?”无人应答。
她厉声斥道:“滚出来!”
一角黑袍从假山后晃出,顾江蓠看向那人,一时不知该作何言。
谢凌川道:“偶然经此,并无窥探郡主私事的意思。”
眼前女子双面酡红,额发凌乱,几缕黑丝贴着汗湿的面颊,眉间一粒朱砂痣红得灼人。她眼中浮着一层雾气,隐含怒火,却亮得摄人心魄。
顾江蓠双唇微抿,挥袖而去。
亭下挂着的花灯随夜风飘荡,烛火摇晃,几只飞虫窜入其中,化为灰烬。
宫门外,空净正候在门前,见顾江蓠怒气冲冲地走来。
“这般大的火气?”他笑道。
顾江蓠没有搭理,径直掠过他向前走。
空净无奈跟上,道:“整日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顾江蓠猛地停下,再转头时眼眶已经泛红。
“我生于此间,便再无法摆脱,是吗?”
空净默然不语,却也没有摆那副高深莫测的架子,叹了口气,伸手将她眼角湿意抹去。
“圣上突然为你赐婚,我知你心中不快。”他温声道:“人生于世,本就处在困顿之中,心不动,则不伤……”
顾江蓠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打断道:“你又同我讲经法!”
空净无言,又是叹气,看着她道:“郡主身上牵绊无数,与吾道无缘,势必要归于尘世。”
“可我只求个自在,”顾江蓠不解道,“尘世中便无自在吗?”
“尘世之中,一切皆为虚幻,心不动,则万物不动……”
“行了,我不听!”顾江蓠最烦他满口经论,大步离去。
空净无奈地笑,知她心中郁结已散几分,继续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打更人的锣声回荡在空旷的街巷,凉风寂寥。
万籁俱寂中,他隐约听到人语,忐忑回头张望,却见夜深人静,一女子快步疾走,有一白衣人似鬼魂紧跟其身侧,嘴中絮叨着怪言乱语。
手中双锣“砰”地摔落在地,打更人却来不及捡起,恍若遇鬼,举着烛灯慌张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