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安安静静地跟着宇文成思回了练字的房间。宇文成思又委屈又恼火,一路都不说话。
进了门,林峰将门掩上,宇文成思提起笔想练练字静静心,却发现根本无法静心,写的字一个个都歪歪扭扭的。林峰好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眼睛盯着宣纸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宇文成思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你实在是莽撞了些,不该得罪他。”林峰耸耸肩,说:“无妨,我又不在乎,只是怕我这么针对他,惹得你生气。”“明知我不高兴你还这么对他说话?”林峰“呵呵”笑着,“我只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受委屈的是你。分明当初许诺的是他,背诺的也是他,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你问两句反倒成了不懂事的。他无非是仗着家世好,这家世是上一辈的功劳,同他有什么相干,既然瞧不起你,怎么又来勾搭你。”
宇文成思叹气:“林峰,你讲讲理好吗?方才分明是你砸我的场子,下罗成的面子,我是知道你一心为着我好才不同你计较,怎么就将自己摘干净了?”林峰也叹:“我知道男女之情本无对错,在你们两个中间我是外人,不过男人看男人看得准,我可提醒你,小心点。要是你真的嫁给他,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滚远就行。”宇文成思被他逗笑:“哪有这样说自己的?”继而又认真道:“他会背诺,我却不会。我既然捞你出来,我们说好的,只要你一心一意地帮着我,我就是死了,也一定给你留好后路。”
“我就是怕,是不是该将所有的心意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我怕他辜负我。”林峰问:“要是他真的辜负你,你还会待他这样好吗?”“我很想说不会的,但是我发现这种事情啊,我控制不住自己。”宇文成思眉眼弯弯的,眼睛清亮:“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反正我一时也回不去,正好合了他的心意,盼着他真的能站稳脚跟,也希望我真的做成现在的事情,有些权势,有身本领吧。”
林峰问:“你们都一年多没有见面了,我今日故意坏了你们相见,你真的不生气?”“......”宇文成思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生气?”宇文成思要是真的生气了,恐怕已经动手了,林峰见她如此说,立即嬉皮笑脸地说:“我统共就两只眼睛,现下全看见了。”宇文成思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威胁:“小心我让你两只眼睛都再看不见。”
宇文成思没心情闹,叹道:“我也知道我身份卑微,配不上他,我心里总是存着那么点侥幸,希望真的能跨越门第,是我太痴心妄想,可是我还是有点贪心,我想得到的更多些。”林峰道:“不是你的错,你很好,是他不够好。”宇文成思提起笔,注视着笔尖,悠悠地说:“我字写得不好,既不是笔的错,也不是墨的错,更不是纸的错,是我自己的错。可是我字写得不好,并不是因为我没有认真写,归根结底,我也没有什么错。”
林峰一时语塞,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劝宇文成思。宇文成思笑笑说:“其实,写不好字,也并不能算作一种错处。这世上之人千千万,也不是哪一个都能像王右军这样写得一手好字,只要我认真写了,一笔一划,使人看懂我的意思,字好不好看,也不那么紧要。我南下是为了收集消息赚银子,又不是为了练字。”
林峰苦笑,既然成思不想使他担心,他只好看破不说破了。
第一日,没动静。
第二日还是没动静。
第三日罗成又要离开了,终于是成思忍不住,去了驿站相送。罗成预备的是快马,晴空万里,太阳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少年白衣翩翩,立于驿馆庭院,身旁是青骢马,腰间是干将剑,头上是蓝田冠,脚下是皂角靴。少年如是,清风朗月,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过了两日,罗成的气也消了,毕竟一别之后,恐怕要几年才能相见,此时也生不起恼意来。宇文成思心里不舍,心里酸酸的。不过毕竟是年轻人,离别之后更有重逢,伤感的味道并不浓重。两两相看的时候,却不知要说什么了,于是罗成说了一句废话:“你怎么来了?”宇文成思答了一句废话:“听说你要走了,所以来送送你。”
“嗯。”
“你要拿的人拿了吗?”罗成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答了话。宇文成思叮嘱:“回去之后又是一番龙争虎斗,宅院里无非也就是这些事情,有什么一定要同王妃商量,你在京城呆惯了,只有直来直去的拳头,不晓得人心叵测。务必要事事小心。”罗成稍稍有点意外地看着她,说:“这许多年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心里也是要这样盘算谋划的。”宇文成思苦笑:“你原是家中独子,老王爷的王位自然是你的,你是男子,内宅的事情与你不大相干,就是有,也是王妃一手料理的,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就不一样,父亲妾室众多,偏偏我生母已经离我而去,一个妾管事,她的儿子又被司马氏抱去,我自然首当其冲。原先小时候父亲还略微管一管,后来父亲也嫌繁琐,所幸那个时候我已经略微通些人事了,没有生母护佑,在内宅就是谨小慎微,步步盘算才能活下来啊。”
“那你为何不同我说?”宇文成思笑笑:“我应付得来,反倒是你,不如弄两个师爷幕僚来养着替你琢磨些事情。我一个女儿家,渐渐大了就好了,司马氏毕竟只是妾室,不能随意给我指婚,要是父亲替我说亲,那一定是要问过我自己的意思的。无非也就这个,我又不能和哥哥们争什么家产铺子,家里又没有爵位荫封,我家宅院里的争斗,于我而言,也就到此为止了。”
罗成叹了一口气:“都是骨肉至亲,何必呢?”宇文成思皱皱眉:“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何来史书上的血迹斑斑?哪家的宅子里没有兄弟阋墙?哪朝的皇子们谦恭相让?我今日是拼了挑拨你们兄弟关系来说,便是你不主动害他,也一定要防着他害你。该争的时候一定要争。”
罗成不耐烦地说:“要是他稀罕他就拿去,我就算不能承袭王位,那也是我父王的儿子,尊贵着呢。母妃来的信也是这么说,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个样子,行了,你别管了。”宇文成思着急地说:“不是爵位不爵位的事情,若是今上驾崩,太子继位,他能容得下晋王?若是晋王继位,他能容得下太子?”罗成厉声道:“成思!慎言!”
罗成细细一想,心里有了点答案:“成思,你是不是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有立场了?”宇文成思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