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镇接连出了两场命案已是前所未有。两个案子归根溯源皆牵扯到同一人,且此人还有个备选村长的身份。
无论上述哪条单拎出来,都足够西州知府请人去喝上一壶。
故县老爷在彻夜难眠了数个日夜后,“有难同当”的念头开始平等撞击着每个在县衙里当差的苦命人。
主簿室外。
刚被问完话的孟桑榆小心翼翼跟在狄非顽身后,她放大胆子跟路过的每个人打着招呼,下一刻又在对方点头示意的疲倦中略显拘谨地将手收回。
“你们很忙吗?”
狄非顽一直在前面带路,听见背后似猫叫声的询问,认命地长叹一声。
整个城西下分四州,任有四州知府,共同担起一百九十一个镇的监管之职。四州之下又按风土人情、地貌环境等因素各自划分不同县级,但皆受各州知府监管,并对其负责。
铜钱镇名中带“镇”,表面低人一等,实际上在三年前已接受朝廷统一规划,将附近几镇合并成县,取名“铜线县”。
至于尚未改名之由,乃因山高路远,奏折上报暂未得回复罢了。
而这铜钱镇虽为新县,可也下属五镇八十九乡,光是月月过手的流水账都够主簿头昏脑涨,更别说今至青黄不接的月头,各乡上报请求拨款的款项更是数不胜数。
“你等会就坐在那张桌子上等我。”
瞥了眼书桌上堆成小山的账本,狄非顽一口老血上心头,谴责着自己偷懒不成反背锅的机遇后还不忘给人寻个清闲地方,免遭无妄之灾。
孟桑榆很有眼色的没再打扰。
她轻手轻脚走到椅边坐下,桌上备好的茶水糕点也小口小口地品尝着,在自酌自饮中享受着长期精神紧绷后无事可干的惬意,活似天上难得清净的小神仙一样悠闲快意。
随手翻动着手边杂谈,简简单单的奇闻怪事在识字识半边的加成中愈加光怪陆离,一本闲书阅完,完整的故事内容不知多少,孟桑榆倒是被自行构画的神仙鬼怪逗得乐不开支。
“嘻……”
漾出的笑声哑在喉间,刚乐出声,孟桑榆马上察觉此举不合时宜,忙用双手捂住嘴,暗中注意着其他人的一举一动,见大家仍专心于本业时才心有余悸地将闲谈推远了些。
“孟——源?”
藏在最底下的账本在层层障碍消失后堂而皇之地闯入了孟桑榆视线之中。
盯着熟悉的名字,她未做犹豫便将账本拿出当做下一个消遣的玩物。里面写有密密麻麻的字迹依旧有一大半读不懂,但不妨碍她识数。
狄非顽揉着有些发胀的肩膀舒缓着筋骨,抬起头朝着阳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孟桑榆手指戳着什么东西,还逐字逐句地数着。
借着角度他将书册的名字看的一清二楚,自然也不难猜出孟桑榆是在细品后由衷被账目里记载的巨额赌债的金额长度吓住,从而一张樱桃小嘴在惊讶中演变的愈加深口巨渊。
“没出息。”
狄非顽轻声笑骂,他将纸揉成团,准确无误地砸了出去。
孟桑榆头上吃痛,抬眸看去就见狄非顽支着下颌,神情松散慵懒地看着她。
“神医给开的药可还在喝?”
“……”
孟桑榆心里咯噔一下,唯恐“自己小命不保”的消息泄露,很快在注意到问话之人并无兴师问罪之意时又很快稳住了心态,含糊不清道:“喝着。”
狄非顽了然,状似无意地替人下着决定,“以后你喝药花的银子我包了。”
“啊?”孟桑榆惊讶,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拒绝。
神医说过,其中有两味药材贵重,三包药算下来可得要一两银子呢!
“我有钱!”
狄非顽嘴皮子利索地强调着自己不缺钱。
他有特意问过邓连策当日神医问诊的情况,知晓孟桑榆并无什么大碍,但因常年犯病导致的痴傻难免会给身体造成负担,需用些贵重药物便是在所难免。
再回想起数日前孟桑榆对棺材的执着,一番精准分析后狄非顽直击痛点:这人穷习惯了,哪怕发点儿横财都脱不了节俭的习惯。
“到时候把土屋外的棺材扔了,也不嫌晦气!”
“啊?!”孟桑榆闹不明白怎么就到了扔棺材的地步。
狄非顽不悦,眉头下压唬着人道:“我找大师给你算过,那棺材不吉利,恐破财运。”
孟桑榆迟疑了。
狄非顽又道:“大师还说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长命百岁之相。”
孟桑榆:……骗子!
瞬间听出自己被当傻子忽悠,孟桑榆直接将不高兴摆在面上,自知说不过人,她也不开口,就一直死死凝视着对方。
一时间还真盯得狄非顽毛骨悚然,狐疑道:“你……该不会是想把棺材送给我吧?”
“没有!”
孟桑榆否认,她才舍不得呢!
继而在见证狄非顽当真松了一口气后她的眸子又陡然亮了亮,开门见山道:“你我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了,她就能光明正大埋在狄家祖宅里,定好过求爷爷告奶奶还一事无成。
“你……问这个干嘛?”
狄非顽心中警铃大作,眼底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看着眼前人的神情不似作假,刚回到肚子里的心骤然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扶额苦思,强行镇定,奈何心里直犯着嘀咕。
小姑娘想一出是一出,混弄过去没准儿明个就忘了。
唉,早知道上次就不带她去麻子沟了,被个死人平白无故骂一顿谁面子上过得去呀。
他奶奶的!早知道会出幺蛾子,老子逞强带她回忆定亲当日干嘛!
将自己翻来覆去,煎炸滚烫地骂了个遍,狄非顽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可算有了松动,调整好心态,他决定开诚布公地同人聊聊。
“我喜欢你!”孟桑榆打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今个非得给自己要个名分不可。
狄非顽:……
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