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除去那些富贵的行商,再无旁人有这等好福气。
如此境地,莫说舒鹤未曾经历过,连晏竹亦是少见。
舒鹤一怔,却见陆闲松开了她的手,身子侧了些,让出身后的一卷草席来。
陆闲笑着拱手道:
“鄙人不才,在关里没甚出息。凭着侥幸在流民所里抢了处地盘,如今,便要与二位同住了。”
周围或是躺着些衣衫褴褛的大汉,或是有看着衣冠楚楚的商人捏着鼻子,在角落里给自己窝出一隅天地来。
身后传来争吵之声,舒鹤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只见有两个男人起了争执,互相推搡着。
口舌纷争不熄,其中一位猛地伸手扼住对方咽喉,手上一拧,对方便就此咽了气。
舒鹤腿上一软,险些摔倒。
晏竹伸手扶在她的腰间,低语道:
“莫怕,有我在。”
男人杀了人,也不见有任何惊慌失措之色,只是甩了甩头,拖起尸体,慢慢地朝外挪。
旁人见怪不怪,只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舒鹤回过神来,喃喃道:
“梁朝正统不过十数年,怎会如此?”
陆闲撩袍坐下,笑呵呵地补充道:
“世道如此,前朝所灭,乃是顺应天意。今上接了这么个烂摊子,若是治理不当,再有人揭竿而起,也未尝可知。”
晏竹哼了一声,冷眼瞥去:
“天意?”
陆闲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摊手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
巡视的官兵敲了声锣,如行尸走肉般向前走着,对满街横躺着的活人视若不见。
陆闲不知从何处寻了个破旧帆桅来,徒手敲打了一番,勉强给三人在角落弄了个帐子来,中间悬着碎布条相隔。
舒鹤在关内寻了处水井,晃晃悠悠地打上一桶水来,因动作生疏还洒了不少出来。
晏竹取了几根残枝来,摩擦着生了处篝火,把陆闲所拿得出的硬馍在火上烤了烤,又默不作声地替舒鹤烧了些热水,放在一旁温好。
入了夜,众人纷纷在流民所歇下。
舒鹤吃了丸药,并无食欲,因而亦不想浪费来之不易的食物,便缩在角落里,清点着身边剩余的银两。
仓促间,她只记得取了装着药的包袱,至于随身的银票,只怕是当作见面礼留给曲十娘了。
所幸,丹郁实在是个心细之人,在包袱里给她塞了些碎银,眼下倒是派了大用场。
舒鹤有气无力朝晏竹比划道:
“三十两,在梧桐关够租一辆马车么?”
晏竹将残火踩灭,欺身过来,与她并肩而坐。
陆闲在他们一旁躺下,含糊地说道:
“三十两,在其他地方尚还好说,至于梧桐关么……只怕连匹马都买不下来。”
他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
“小娘子放宽心,明日一早你便知晓了。”
“只要身怀一技之长,便能在关内挣着银子。”
晏竹转头看过来,眸色深深:
“未能保护好你,是我的过错。无论如何,我会想方设法将你送至金陵,绝不食言。”
舒鹤叹了口气,整个人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伸出左手,习惯性地算起卦来。
晏竹咽了咽口水,昏暗的月色下,他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握住了舒鹤的皓腕。
舒鹤不解地抬眸看过来,晏竹不自在地咳了咳,顾左右而言他:
“天色已晚,你身子不好,不如赶紧歇下。”
舒鹤以为他又是犯了疯症,从怀里摸出铃铛来,试探着凑近了些,看向他的眼瞳:
“你还好么?”
晏竹摇了摇头,顺理成章地揽住她的腰:
“疯症倒还未至这般地步,你宽心便是。”
看着舒鹤沉沉睡去,晏竹凑了过去,在她脸侧久久停留着。
“原来,你对于偷生,尚还有几分贪欲在。”
陆闲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笑眯眯地朝他打着手势。
晏竹退开些许,冷着脸看他,声音低不可闻: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陆闲云淡风轻地晃了晃脑袋:
“易容散便是出自我师祖之手,我还能认错么?”
他拱了拱手,面色总算是严肃了些许:
“属下奉命,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