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开始陈情吧。”
“多谢公主,罪臣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那人嗓音嘶哑,噗通一声跪下,涕泗横流。
钟玉抢在他开口前发问“你既有要事禀我父皇,为何不自己来报,而是先去找三公主。”
“罪臣乃临华宫一等侍卫,自知惊扰殿下是死罪,本无颜面圣,但心中悲愤难平,此行只为告罪。”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都被他言语所惊。
“罪臣幼时有一位青梅竹马,臣十月休假返乡后,得知其在一位进士家做女使,就是她无意间对我说漏了嘴!主家受元储所托,伪造书卷,陷害二公主。臣所说无半句虚言,只想在死前得以安心!”
“放肆!”易钟杰听到一半已是满目震惊,快速瞥了父亲一眼,终是怒斥出声。“我何时吩咐他人陷害钟玉!我从未去过同文馆,更不知东家是谁!”
易钟杰平日待人都是温文尔雅的,甚少高声言语,可见是气急了,末尾已近乎破音。
“死前?‘死前’是什么意思 ”钟玉抓住话语间玄机,趁着空当发问。
听他说到最后,钟玉都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他并未参与陷害,知情禀报乃当受赏,怎么开口闭口都是死罪。
“我那位相好,在发现自己说漏嘴后,趁我不备在酒里下了毒,幸得饮得不多,才有机会延至现在啊!”男子似乎不甘,一口鲜血喷在身前锦纹地毯上,引得钟玉钟秀一声惊呼。
黄氏也被这一幕惊到,但她还算镇定,立即传召御医前来,又吩咐几个侍卫将他抬到偏殿看诊。
又是一阵喧闹过后,只余一摊血迹留在那里触目惊心。
易兴华始终坐在上首一言不发,只冷冷的扫过殿内每一个人。
他的儿女他最是了解,所有的矛头都指向钟杰,他反而更相信他的清白。他这个儿子,朝中大臣都对其称赞有加,为人处世,皆让人敬服。况且他性子最软,怎会行这种杀人灭口的下三滥手段。
至于钟玉,他确实对钟玉私盘店铺的事情有所不满,她打的是什么算盘,恐怕在唐家那儿都没透底。但自己是她亲生父亲,知道她就是个闲不住的操心命,不过本心不坏,要赢也是堂堂正正的争取,不会暗地里使绊子。
钟秀领男子面圣指认亲兄,大概也是他设计中的一环。随便一个婢女,一本书,一个侍卫,就把他三个子女都算计上了,要不是钟灵早早远嫁,这歹人能将四人凑个齐。
想在前朝后宫都周密行事的,只有宗亲王爵里的那一位了。
《宗子恩礼诏》颁布不过三月余,削弱宗族势力还未到关键一步,就有人坐不住,抢先要在储君身上动手了。
这招虽险,胜算却大,但凡自己对子女脾性有一丝猜疑,无论三人谁来背负罪名,于他们而言都算不亏。
“朕了解自己的儿子,定不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宫内突现此人,多有蹊跷,且其言语疯癫,怎能信之!此事还待查证。”
这时,整场下来一直闭口不语的黄莹如,突然起身向易兴华行礼,施施然说道“臣妾先替钟杰谢过陛下,陛下所言甚是,一面之词不足为据,不如派人查查此人宫外来历,还有宋小士的婢女,都应细细搜查审问。”
“好,就按你说的办。”易兴华起身下令,深深看了一眼皇后,深感其深明大义,看来身侧之人同他所想如出一辙。刚走下台阶,又看见跪了一地的玉秀杰三人,顿时又头痛欲裂。
一个满脑子只知道钱,自诩聪慧却偏偏让人抓了把柄。
一个空有仁慈良善之心,却不知世事险恶无分毫帝王心术。
一个别的本事没有,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直脑筋。
身在帝王之家,享常人所不能享的富贵,将来也必要承受常人不敢承的责任。
而这几个孩子,终究还是太嫩了。
无奈良久,易兴华最终吩咐钟杰钟秀回到自己寝宫,非得令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又转头向着蹲在地上发呆的钟玉说,
“你,随我到后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