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在于它的不可捉摸。
因为似是而非,因为窥伺阴私,因为人云亦云,从而愈发狂热。
流言最让人恐惧的地方,也在于它的不可捉摸。
因为无从辩解,因为孤声难支,因为没人在意,渐渐走向崩溃。
谈颐这个当事人有些特别。
她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这则流言的。
而知道流言的场所,是辅导员的办公室。
同在办公室里的还有她的舍友们。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网上舆论也在发酵,学校里希望谈颐同学你能尽快自证一下清白。”
谈颐顿了一下,道:“我先上下网。”
如辅导员所说,网络上这件事已经有了个词条,虽然不在太靠前。
谈颐从来打开这个APP只是为了给谈母留言,这还是头一次,浏览它的其他版块。
针对这件事,网上有声讨谈颐希望她被严惩的,也有猎奇追问事情始末的,还有质疑事件真实性的。
谈颐注意到,在「这要真有其事,还等得到这个女生上大学?肯定早就被抓去关了啊」这条评论下面,有这样一条回评——
「人家家里有权有势的,这种事情早就被压下去了呗,再说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这种人渣,受害者还能怎么办呢」
再往下,一水的「豁,惊现知情人!」「细说!」,不过回评的人没再回复了。
谈颐食指指尖轻点了下手机边缘,点击回评者的头像,一目十行浏览完一应信息后,退出,继续往下翻看。
下面的评论也有认识她的校友为她声援的,大部分在网友的追问和质疑中静默了,只有两个账号,一直没有停止为她辩驳。
一个是已经停了一年多重又启用的账号,谈颐略翻看了下账号的过往信息,便猜出了这人是杭若瑶。
一个是从来只分享读书笔记跟学习打卡的账号,找不到更多的日常生活,但谈颐却同样立刻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她颇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不过没等她深想,辅导员已经在催促了:“谈颐同学,你发了吗?发了可以把截图发给我。”
谈颐没有立刻应答。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她的舍友们,才看回辅导员:“我有点好奇,她们来这里的目的是?”
如果是为了流言的事,那么单找她一个人,也就够了。
辅导员不意她现在问出这个问题,神情一时没顾得上遮掩,不禁露出几许尴尬。
田音音抢先出声:“我们希望你搬出去!”
谈颐对上她带着敌意的眼,有些纳闷。
要说是为了吴嘉秋和新墙头,田音音这敌意是不是有点太持久了?她原来是这么有毅力的人吗?
无所谓是不是了,谈颐看向她下半张脸上戴着的口罩,淡淡发问:“你的嘴巴不疼了吗?”
田音音下意识捂上嘴,皱眉:“你别转移话题。”
“我只是觉得,你养的仓鼠,好像有一张比它的主人更懂事的嘴。”
正是被仓鼠咬伤嘴的田音音气急:“你!”
“你还是别再说话比较好,”谈颐建议,“小心伤口裂开。”
“老师!谈颐威胁我!”田音音转头向辅导员告状。
辅导员一脸为难。
谈颐耸肩:“我只是关心你伤情。”
田音音不再说话后,谈颐又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呢,也是一样的想法?”
程雨涨红了脸:“谈颐,抱歉啊……”
杜半莲支吾着:“那个……谈颐,我觉得,你要不真的还是搬出去比较好……”
李秋灵则一脸理直气壮:“拜托,你是杀人犯诶,我怎么可能跟一个杀人犯住在一起!”
说着,她还语带埋怨,“我最近诸事不顺,说不定就是被你带衰的,真晦气!”
谈颐的视线移到最后一个还没出过声的人身上,她是宿舍的四号床,叫陆珠。
陆珠没看谈颐,却不是尴尬回避,而是双手成拳,手松了又紧,反复几次后,鼓起勇气看向了李秋灵她们。
“你诸事不顺,是你知三当三又怀-孕打胎,自己作孽,跟谈颐有什么关系?”
她先还说话有些气虚,慢慢的,声势足了起来,也不顾面前铁青了脸的李秋灵,以及旁边一脸震惊的辅导员,又转向杜半莲开炮。
“还有你,装什么委屈,扮什么好人,你挑拨离间害得闺蜜们不是退学就是高考失利,其中一个更是因为辛苦打工不幸遭遇了车祸,以前你还能靠安眠药睡着,现在吃药也失眠,该不会是梦里苦主来找你算账了吧?”
杜半莲也是瞬间脸色丕变。
“还有你,你最坏了,”陆珠最后看向程雨,“明明就是你喜欢吴嘉秋学长,又妒忌学长向谈颐告白,还怂恿田音音冲在前面,让她替你为难谈颐,当阴沟里的老鼠滋味很好吗?在暗地里搬弄是非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翻车?”
程雨阴了脸,看向陆珠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谈颐无声吹了个惊艳的口哨。
为这连环跌宕的精彩八卦。
也为了令她意外的陆珠。
没想到,宿舍里头最默默无闻的她,居然是最眼明心亮的一个,而且这么多的内情,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又憋在心里多久了?
她不是一直在闷头学习的嘛?
神奇。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借着陆珠撕开的这道口子,谈颐将手机里的截图界面转向辅导员:“不只挑拨田音音和我的关系,还有这件事。”
截图正是“知情”回评者的其中一条日常分享。
——那是一杯奶茶,而环在杯身的那只手上,无论是美甲的造型,还是大拇指关节处的几处纹路,都跟程雨一模一样。
“这个所谓的知情人,也正是程雨。我也很想知道,她在这其中,除了上蹿下跳拱火添油,还扮演了什么角色,老师你不如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