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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2 / 3)

后,罗德岛生命循环舱里陈列了几十年的干尸独自爬进档案馆,把做完了日常工作的管理员吓得魂飞魄散,就足以成为记录在案的惊悚事件了。博士来查的是五十二年前的舰船工作日志。管理员战战兢兢地调出日志,供博士查阅。博士看了管理员一眼,低声笑笑,说:“你在这里工作,不经常见我吧?不用那么害怕。” ——管理员是个天生胆小的卡特斯女孩,由于做事格外耐心细致才被派到这份工作,本来博士这幅样子就很让人心惊,一听这干瘪阴森的老人用机械音对她笑,更吓得瑟瑟发抖。博士无奈,挥挥手让她去调另外一份资料,留自己独自看材料。一年份的主舰日志是很大的量,博士习惯性地摸着下巴——由于干枯的皮肤摩擦之间隐隐发出近似撕裂的声音而作罢——或许不应该苛责华法琳记不住,五十二年前听上去很具体,仔细查验起来才发现根本就是个模糊的指称。博士看了一会儿就累了,身体原因她无法脱离包括生命循环舱在内的医疗支持系统独立行动太久。她刚打算离开,卡特斯管理员就带着一摞文献回来了。博士有些惊讶:“居然找到了?” “嗯。”卡特斯怯怯地点头。 “我以为不会有这方面的资料……毕竟太久远了……” “我说有那就是有。”卡特斯管理员说到这些才抬头挺胸自豪道,“档案库里的资料我了如指掌,在这方面,我敢说罗德岛是没人能与我相比的!” 博士投来了赞许的眼神——卡特斯管理员只觉得那是阴嗖嗖的一瞥,又怂了回去。博士接过那一叠文献,转念一想,一把抓住了卡特斯的手腕。 “噫——!!”卡特斯吓得尾巴毛全炸开了,“干,干什么!我不好吃的!!” “谁要吃你……我有牙吗?你来帮我查这个日志。”博士做出了一个省时省力的决定——压榨这个年轻的、精力充沛的、看上去就很好欺压的劳工,“我要知道这一年里,主舰甲板上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特别是和华法琳、阿这两个干员有关的。” “阿,阿老吗……” ——如今的罗德岛内,中青年一辈的干员会叫阿作“阿先生”,年纪最小的一辈则尊称他一声“阿老”。 “阿老的话,这个……”卡特斯直接从新拿来的文献里,取出一页带曲别针的特殊纸张,展示给博士。 “这份文献的借阅记录里面就有他哦?” 博士浑浊的眼睛骤然放出光亮,一把夺了过去。

年轻的卡特斯管理员意识到在博士的眼里,自己的能耐很有价值,遂自信起来,不再一惊一乍。她继续思索着,嘴里念念有词:“另外呢,甲板上会被记录的事件无非就是日常清扫、物件丢失、损坏报备、维修管理什么的……”卡特斯看向舷窗外暴雨如注的天气,耸耸肩,“像现在这种十年一遇的大暴雨,很容易让甲板上年久失修的部件暴露出来,所以每次都会留下很长的维损记录呢——需要紧急抢修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大暴雨……紧急抢修……” 博士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劳累和过度的思考让她头痛。她不是正统的长生,无法抵抗回忆带来的折磨,因而数十年来她放任自己遗忘得越来越多,总是不肯用力地回想什么。博士勉强撑着头,盯着搁在膝头的借阅记录,那上面寥寥一行日期,后面跟着阿的签名——就一个字也能写得狗爬似的,笔画乱飞,框架全无。想来那时候他年纪尚小,还没有到三四十岁不得不为医疗部的各种官方文书签字的时候,作为罗德岛医疗部的门面,博士知道阿专门为此练过字。那个狗爬字在博士眼里飘忽起来,她摁下全自动轮椅上的一个按钮,应急理智顶液从输液管直接打入她的脊髓,博士随之精神一振。博士问卡特斯:“五十二年前的这段时间,罗德岛主舰遭遇大暴雨了吗?” “也许吧?这种大暴雨大概每十年到十五年在这一带出现一次——和罗德岛的航线重合的概率很高,毕竟是我们去补给点的必经之路嘛。”卡特斯说着查起日志来。博士又追问道:“有没有同时遭遇别的突发性事件?” “比如说?” “比如敌袭?病毒感染?……” 博士的头越来越痛了,她咬咬牙,吐出自己泅游在混沌不堪的记忆里,抓取到的最后一块碎片。 “比如说……天灾?”

通缉令在龙门全城张布后,下城区的夜晚就不复宁静。连续几天,华法琳夜半合目浅寐,总会被外头斥候弄出的动静惊醒。在巨额赏金的驱使下,陆续有人摸上门,试图探听这间民居的消息,起初只是嗅觉灵敏的普通市民,都被斥候赶走了;过了两天,找上门的就不只是一个斥候能应付的了。

林家斥候擅吹鸟哨,一探到有人入侵,三声为号,华法琳披衣起身应声而出。杀手和赏金猎人往往刚靠近屋宅,听闻一阵短促悦耳的、在更深露重的半夜显得十分突兀的鸟鸣,心中生疑,迟疑一步,紧接着就咽气了。

连带后续的清扫工作,一切都做得很隐蔽,尤其不敢惊动阿和左邻右舍。不过华法琳认为阿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选择了不过问,大部分时间闷在房间里埋头捣鼓试剂药水,每天扶着墙在屋子里慢慢地走几圈,外面没人的时候,斥候放哨,华法琳会推着他到僻静处晒晒太阳。

阿这一辈子功成名就,泡了十几年实验室,在临床工作了几十年,论文和实验报告写了无数,却不曾系统地著书立说,也没有在名义上正式地建立自己的学派,好将自己的医学成果固定下来,流传后世。有人劝说过,但阿一直没有去做这件事,多半是因为没时间,也有人说他不在意那些。

不过现在,阿是赋闲状态,他告诉华法琳,他准备整理自己的毕生所学,写自己的医书了。华法琳当然赞成,没过几天,阿就找来华法琳,给她看自己第一部分的草稿。

华法琳拿来一看,眼角连连抽搐。

封面上赫然大字:赤脚医典。

小标题更不得了:龙门阿氏草菅人命实录。

换在以前阿没出名的时候,华法琳早就训他胡闹了;但如今,又不投期刊又不投顶会……随便吧。

华法琳翻了翻内容,确实是阿自己的医术心得与研究成果,只不过笔法十分随意通俗,甚至有些离经叛道,把病例疗程写得一惊一乍风生水起,说故事似的;间或夹杂各种对老旧派系腐朽观念的刻薄讽刺,颇有阿年轻时的风格。

华法琳把草稿还给阿,并没有高屋建瓴地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拍拍他肩膀,发自内心地说,你开心就好,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先生,你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阴阳怪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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