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一个外人看笑话。他立刻横过去一个眼刀,“这是我的家事,就不劳张郡尉操心了。”
说完也不待张猛回话,挟着那赵冰就撤军而去,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就没了影儿。
当真是嚣张啊!
张猛气得一拳打在城墙上,哪里还有出城的念头,神色稍定后他对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士兵们道:“你们也都看见了!这就是出城的下场!东陵人侮辱咱们至此,不手刃了他们,都出不了这口恶气!爷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爷就是死也得先杀了那帮孙子陪葬!”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余下的士兵眼见自家祖坟被挖,祖先魂魄不宁,只恨不得冲出去将东陵人千刀万剐,又见俘虏下场惨淡,更是起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直至天边最后一朵云霞消散,萧望舒才点燃烛火,就着那摇曳的光影,才刚执起笔,张猛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旁人拦都拦不住。
对上小厮惊慌失措的目光,萧望舒微微颔首,并未责怪,小厮匆忙退下。
萧望舒不急不缓的将笔放下,笑看向来人,“我还以为张郡尉此时已至东陵军中,正在把酒言欢呢。”
张猛又怎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嘲讽,大大咧咧的他也不甚在意,当务之急可不是较真这些有的没的。
他径直拿起桌上的水壶便对口饮了起来。和赵冰较劲儿了大半天,不仅没讨到好处,还气得怒火中烧,口干舌燥的。
却不想那水竟是滚热的,烫的他惨叫一声。
他狼狈的扒拉着嘴,气得埋怨道:“萧大人,这大热天的你喝热水做什么?”
“我向来体虚,喝不得凉的。”萧望舒抬起眼皮,淡淡瞅着他,“我哪里能有张郡尉这般好福气,生来就如此壮实。”
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张猛心中的幽怨也不好再发泄。
算了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到底是个糙汉子,张猛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又掸了掸身上的水渍,之后便不管不顾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你赶快下令,把兵权交予我,我今晚就要去偷袭敌营!”
这口气还挺大,一上来就直接奔着兵权去了。
萧望舒微微挑眉,“怎么?您这又是不投降了?”
张猛早就将他之前说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也不管别人接不接受。
他大义凛然的道:“士可杀,不可辱!东陵那帮孙子欺人太甚!我便是碎了骨头也绝对不会降服于他们!”
他如今这般倒与当初嚷嚷着要投降的模样判若两人。
萧望舒抿嘴而笑,“我知张郡尉向来骁勇,往日战场上也没少擒贼杀敌,可如今敌军是我们的十倍之多,一味的孤勇也只是去送死罢了。”
张猛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急了,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就一直这么被围困着?粮食就要断了,援兵又还没到,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冲出去拼一把,也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得强!”
萧望舒深知张猛性情急躁,任由他发着脾气,自己则提笔继续处理事物。
张猛见她清冷至此,犹如怒火撒在了棉花上,顿时没了兴致。
见他那边没了动静,萧望舒才淡淡开口,“张郡尉可知东陵为何一定要拿下青州?”
张猛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回道:“他们拿不下豫州,自然要换个路径北上。”
萧望舒又问:“那为什么不去攻打司州呢?”
张猛张了张嘴,却哑然。
萧望舒将北奚地图平铺于案上,指着青州的位置道:“青州汇聚山河天险,可攻可守,是兵家必争之要塞。除此之外,其粮产丰富,衔接南北,是南粮北运的重要通道。最重要的是,它与幽州隔海相望,若青州被拿下,都城亦危矣。”
张猛摸着下巴仔细琢磨了半晌,这才恍然。
那青州地处东北沿海,并与徐州、兖州、冀州接壤。如今徐州已被东陵攻克,再失青州,那北奚沿海的便只剩下冀、幽两州。东陵向西推进可攻北奚内陆,向北推进可攻北奚国都。
“因此,我们不能拿青州冒险。”萧望舒的言语也在他思考时慢慢变得犀利,“青州失不得,也不能失。守,尚有生机,攻,必败无疑。”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倒激得张猛一个激灵。
他看着萧望舒的眼神起了变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草包,想不到竟还有点东西。
语气也没有先前那么冲了,“那难道咱们就死撑着等待援军吗?”
萧望舒淡淡一笑,“敌不动我不动,敌攻我守。除此之外,张郡尉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张猛语塞,“我自然是没有。”
他叹息一声,“可城内的米粮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的士兵早就饿得面黄肌瘦,怕是连一阵风都能把他们吹倒,也难怪被那赵冰嘲笑。”
萧望舒怎能不知道他的担心,只是大乱面前总是要有取舍。
“之前从米铺收缴的余粮尚且能支撑一些时日,素封们日日施粥也能暂解一些困境,其余的就要看天意了。”
她垂眸望着眼前的地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那从今天开始,我带头少吃一些。”
张猛忽然道,这蓦的一句倒是把萧望舒整笑了。
“张大人倒也不必对自己这么苛刻,战争起了,你便是冲锋在前的人,吃得多也是常事。”
被寄予众望,张猛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慌张的挠了挠脑袋,“行,那就听你的。”
待张猛走远,萧望舒唇畔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复又拿起笔,笔触婉转间赫然落下两个大字——降书。
东陵军营中却是一片惨状,赵冰因触犯军条,正被按军规处置,以儆效尤。
谢云让人把他浸在水桶里醒酒,才刚从冷水里被拎出来,就又被按在了长凳上,棍杖起,顿时皮开肉绽。那执行军规的偏偏还是陈末的部下,不留一点情面。
赵冰被打得惨叫连连,神色痛苦的求饶:“舅舅,你别打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我母亲会恨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