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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伴雪去买伞这个时候才回来,来时衣裳湿漉漉的,活像刚落了水,盖因天色过早街市上的店面多未开门,寻了几里才找得售伞的店家。

她撑着伞举过岁岁头顶,自己身子则大半截落在雪里,唇齿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岁岁仿若未闻,只是望着亭中的少年,风声猎猎,她不知他回了自己句什么,亦或者什么回复都没有。

伴雪复又问道:“殿下,您在看什么?风势太大,我们该回了。”

岁岁收回眸光,手握上伞柄,将伞檐往伴雪那方倾了倾。

跨过门栏时,见那书童仍在阶前扫雪,薄雪纷纷扬扬,刚刚扫净的台阶不消片刻又被白雪覆盖。

岁岁不禁问:“何不等雪停了再扫?”

书童答:“回殿下,是公子吩咐奴才这么做的,公子说:既风来,便迎风,既雪来,便清雪,虽千万人吾往矣,休待风停雪止才出头。”

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细细嚼过这句话,眸中闪过一阵清亮,如长夜深宫的屋瓦下,徒洒了一束金澄澄的光下来,明晃异人。

伴雪听罢忍不住上前嘲道:“你家公子倒是奇怪,这样扫下去不是白白浪费力气?半点不晓得取巧,真是个固执的怪人。”

岁岁回眸盯了盯她,语气肃然:“伴雪。”

伴雪吐吐舌头,收敛了几分。

待回宫后,岁岁开始觉得脑袋晕胀,鼻子里似蓄了棉花一样堵,果不其然是染上风寒了,请了太医过来开过药方,便在塌上卧着,整个人如同躺在棉花上,四肢了无力气,只有眼皮还在一张一合掐着架,昏昏沉沉间,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戌时,殿内燃着红罗炭,门窗被下人关得严实,生怕漏了寒气进来,炭火熏的满屋干燥,平白升起一股压抑沉闷来。

今夜月色清盈,岁岁打开窗户,淌了一地的月华如水进来,天上漆黑如墨,地面却是白雪茫茫,仿佛把世间划了个黑白分明。

夜色里偶有一阵鞋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沙沙作响,由远及近,沉重而急促。

这一路来的寝宫皆是门窗紧闭,独岁岁这一间半开着窗,来人没有犹豫,当即纵身跃入房中。

岁岁微惊,回眸看向来人,四目相对间,两人不由得皆是一愣。

他此刻比白日里多了一丝狼狈,发间掺了几点白雪,半张脸裹在血珠之下,触目惊心,白袍袖口里亦有鲜血自臂间汩汩流淌而下,室内渐渐弥漫起一股血腥味,血腥之余,还有几分梨花酿的醇香。

漆黑沉寂的夜里,一切都显得分外浓烈,血味、酒味、以及他灼灼双眸里跳动着的烈焰。

他定定望着岁岁,分明是仰视的视角,却不卑不亢。

岁岁来不及多想其他,迅速关了窗户,月色被隔绝在外,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在跳动着,长睫在她眼下洒下浅长的倒影,她轻声问:“有人要杀你?”

微光里,她看不清沈年的神色,但也能大抵猜到今晚所发生的事,青山书院离皇宫很近,若非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他不会擅闯皇宫,现又如此唐突地躲进凤阳宫来。

沈年喘着粗重的呼吸,手扶着烛台强行让自己站直了身,朝岁岁一揖:“草民私闯皇宫犯下死罪,任凭公主处置。”

他眉头冷硬,眸底风雨如晦,语气却极轻极淡。

岁岁取来干净帕子递给沈年,以作包扎伤口之用,道:“沈夫子乃一代大儒,沈公子亦是品性端洁之人,今夜之举想必是迫不得已,我恕你无罪。”

“宫里的人都这样圆滑吗?”沈年盯着手里洁白的帕子,一股梅香自帕间蹿入鼻息,他问:“还是只有你如此?”

“也许世间的人都如此。”岁岁说。

她自小于宫中长大,不论是宫人还是纯妃,皆教她礼仪容止稳重端庄,处世之道隐忍圆滑,半点不出差池,人被磨得和光滑的珍珠一样,表面上玲珑剔透,其实心里头的棱角早就碎成了粉末。

炉子里的炭燃尽了,一点寒意涌上来,沈年的眸子却灼热如火,他用帕子缠在臂间,堵住血,说:“我便不是。”

四周死寂,静得能听见屋外大雪压断梅枝的声音,这场对话像是走进了死胡同里,岁岁绕不出去,沈年一个劲地往南墙上撞,谁也说服不了谁。

半晌,岁岁朝屋外喊道:“叹川。”

立即有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回道:“奴才在。”

沈年明眸微缩,看向岁岁,神情上已是赴死之豁然。

却听岁岁又道:“送一件你干净的换洗衣服进来。”顿了顿,又补一句:“闭着眼送。”

不多时,一个身形同沈年相近的宦者战战兢兢抱着青色宦服进来,双眼紧闭,不辨方向,竟对着火炉作了一揖:“殿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岁岁:“倘日后有人问起今夜之事,你当如何?”

那叫叹川的奴才是个机灵的,一听声音便知拜错了方向,旋即缓缓挪到岁岁跟前,施了个跪拜大礼:“奴才今夜从未进过殿下的寝宫,至于奴才的这件宦服,是奴才自己穿破扔了。”

岁岁满意点头,接过宦服,道:“出去吧。”

叹川转过身,冷不防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岁岁出声提醒:“门在右边”,这才磕磕绊绊地退出了寝宫。

沈年身上这件白袍着实扎眼,她让他换上宦服后,又遣散了门外所有婢侍,掩其出宫。

京都的冬夜一向寒冻,刚出凤阳宫,岁岁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夜风钻进衣领里,灌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年回头看向她,眉头微蹙,恍惚间有一刹,岁岁瞥见他眸中闪过一瞬担忧,但听他说:“公主回去吧,不必再送。”

可观他臂上血流不止,面色苍白,岁岁着实放心不下,依是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高耸的宫墙下,雪落了满头,仿佛一瞬间,他们都白了首。

沈年问:“值得吗?”

岁岁望着他,雪在眉心间消融,落进眼里,晃似长夜里一盏孤灯,乍破天光。

“既行事,便不问值不值得。”

好半晌,沈年默不作声,眉目里隐有雾气,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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