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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道(2 / 3)

的香气可以传到每一个角落的屋子里。驿馆常年无人居住,只有来往的商旅在这里歇脚,因此留下了很多空房。

这些空房装修简单,四周墙壁并不算是严丝合缝,每年桂花开时,香气盈园,也透过窗子和墙缝钻到各个屋子里,长年以来,屋子中的器具都沾染了淡淡的桂花香气,仿若有了灵气一样。

每年她们来,母亲都会去集市上买这里的瓜果,一半带给姨姨,一半留下,作为她们饭后的一点消遣。

三姐经常嘲笑母亲,姨姨久居沔州,早已吃惯了这里的瓜果点心,若是再给她们送去,简直是多此一举。

母亲呢,每次都笑了笑,“可是姨姨本就是中原的人,咱们那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给姨姨的新鲜东西呀!”

三姐说,“您就是想自己买了吃!”母亲笑而不语。

的确,这里的瓜果甜而多汁,肉大皮薄,香甜可口,是中原地区难以相比的。

晚饭后的消遣时光是最美好的,一树桂花的摇香,一盘鲜艳透亮的水果,一轮清冷的圆月,一地残破的摇曳的树影,几句再平常不过的闲谈,还有远方时不时传来的羌笛小调。

突然间,好像撞到了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阵嘈杂。

似乎是有人在争吵,而马车四周的侧壁,被什么东西撞了好几下。

何意掩了掩手中的篮子,静静坐在那里,似乎是在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试探着开口叫车夫,“小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又一阵争吵,接着马车四壁传来一阵撞击,好像是有人在外面推搡刮蹭着马车。三姐也不晃头了,瞪大眼睛看着母亲。杨小云将车帘攥在手中,将耳朵凑近在窗边。

“小哥?”她又叫了一声。

此时传来马的啼叫,接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响起,马车嗒嗒向前驶去。起先还可以听到一些模糊的叫骂,马车似乎还在被人群推来推去,过了一会,声音渐渐弱下来,马车也不再晃动,如平常一样赶路。

待到人声渐渐远去,车夫的声音才从前面传来,“夫人,刚刚来了一群乞丐。”

何意微微“啊”了一声,“怎么会······”些许疑惑,她开口对车夫说,“这里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会莫名出现这么多乞丐呢?

马蹄子“嗒嗒”拍打着远郊的土路,许是风声与马车的声响太过嘈杂,她的话还未传出,便消散在车轮的“轧轧”中了。

“小哥?”何意皱了皱眉,再次开口。

“怎么了夫人?”车夫的声音从马鞭落下的间隙中传来。

“最近这里可发生什么事情吗?”

“听人说,西边刚打过仗。”车夫操着一口标准的西北口音,“具体怎么回事,俺就不清楚哩!”

何意“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车一直向西边赶路,奔腾在西北地区无人的旷野,土地辽远,四下荒芜,只能听见马蹄子“嗒嗒”的声、车轮子与车轴的摩擦、马鞭落在马肚上清脆的声响······

三姐和小云也没在说话,随着马车的颠簸,三姐头上的饰品的珠翠叮当作响。

母亲在一旁靠着车壁,眼神恍惚地盯着前方,一会又低头用盖在果篮上的布擦拭篮子里的水果。

杨小云微微掀起了车帘。

没有风沙也没有烟尘冲击而来,与想像中不同。四周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车轮下是连绵的黄沙地,路旁种植着梭梭草和杨树。

一抬眼,她看见了路旁坐着的一个女人,身穿破布,衣不蔽体,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干瘦黝黑的小男孩。

女人抬头,毫无预兆地与她对视。

她的眼眶凹陷,眼睛很大,像是挂在眼眶上面的两个破旧的玻璃珠。一双眼毫无情绪,毫无波澜,空洞而可怖。

像极了那一天,那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另一个女人几近癫狂的脸。

她从黑暗中走出,眼睛滴血,宛如杀人厉鬼。

刹那间,女人的脸仿佛变了样子,周围的场景渐趋模糊消散,一切仿佛回到了她昨天一早从家门走出,爬上马车的那一瞬间。

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刚爬上马车的她顿了顿,回过头去。

那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挡住了身后的一切。

“······你们要去哪儿啊?”

“是看望你们的好姨姨吗?今天是中元节……怎么,难道不应该去六郎的坟前,说几句好话?”

“你杀了他,让他好不安生······”

“小五······”

······

一声尖叫,杨小云浑身颤抖,冷汗直冒。

“夫人,怎么了?”马蹄声和车轮声都止住了,马鞭也不再作响,车夫慌忙停下车,掀开车帘,不可置信地看着车里这一幕,“她怎么······”

杨小云只觉周围一切都坠入了黑暗与混沌中,旋转着,将她整个人丢掷到未知的地方。

何意抱着发抖的小云,不断擦去她的汗水。她的身体冰冷而僵硬,眼睛大大地睁着,嘴角和双手都在不可遏制地痉挛。

“我······我没有想杀他,我没看见······水里······那个木头在漂······”间断的话语从她颤抖的嘴里流出。

“小五,小五!”何意抱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

“娘!”一旁的三姐被吓得手脚发凉,她压抑着发抖的声线,“娘,她又发疯了······”

“小五,小五乖,小五醒一醒······”何意不断抚摸着她的脸,像在为她拂去惊吓,一下一下,轻如春风,柔如绢布。

“自从昨天出门,她就一直没好过!”慌乱之下,三姐头上的小饰品又开始叮叮当当撞来撞去,她气急败坏,竟带着哭腔。

许久,杨小云在何意的怀中昏昏睡去。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一个雨夜,她周身发烫,昏迷不醒,缩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抱着她,喊破了嗓子,独自走了很远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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