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天,日光落在身上都带着微薄的凉意,街上厚积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小满,跑这么莽,干嘛去啊?”
“慕容将军在北边打了大胜仗,皇上都去城门口迎接去了。”
“诶,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墙头上,旗帜翻滚,北风吹得站岗小兵不禁一颤。
启文帝容华依旧保持着帝王尊仪,远方茫然一片映在眼底。
“这次又打了大胜仗,真不愧是慕容将军。”
“慕容将军可真是咱们大启的福将啊!”
“听说这次还打下了边辽的好几座城池,这可是开疆拓土的伟绩啊!”
“对啊,这功绩只怕是当今圣上都比不上。”
……
城门下,百姓议论纷纷,忠言,危言,谣言,不知哪句就入了耳。
“皇上。”大太监赵西察言观色,“这慕容将军不知要何时才能入城,城楼上风大,奴才先扶您下去歇着。”
话毕,过了一会儿,见皇上依旧不为所动,赵西毕恭毕敬退到一边。
远方军旗飘扬,及至城下,士兵个个披麻戴孝,再入目便是一口楠木棺材。
“末将,拜见陛下。”
慕容言抱着父亲的牌位跪下,面上无悲无喜,似是已经麻木,身后的士兵跟着跪了一片。
等候多时的启文帝忙上前将慕容言扶起,痛声道:“慕容老将军实乃大启之肱骨,朕甚痛心,还请将军节哀。”
慕容言看着眼前的九五之尊,昔日温润的奕王,塞北风沙太大了,早已模糊他的双眼,他看不清了。
队伍浩浩荡荡入了城,灵柩过处,百姓跪了一地,隐有啜泣声。
宫墙内,御花园冬日的梅花已开。
花下女子肤若凝脂,一双凤眼轻挑,却又凛然生威,三千青丝梳成华髻,别入凤钗,一袭红黄两色的金银丝鸾朝凤纹绣朝服,华贵雍容。
“皇后娘娘,您也别着急了。”燕云说着上前扶她,“奴婢先扶您回宫。”
见皇后不为所动,燕云只得接着劝道:“您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小皇子呀,老将军要是知道自己要当外祖了也定是欣喜。”
“兄长他们这会儿该是已经进城?”皇后闻言终于开口。
“差不多了。”
“扶本宫回去吧,若给父兄知道我这般,又要数落我了。”
不知是哪个墙角又刮起了一阵风,墙沿上,积雪窸窸窣窣落下,急促脚步声戛然而止。
“啊——”
迎头撞上来的宫女看清眼前人,吓得立马跪俯在地,肩膀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你是哪个宫的?”燕云呵斥道,“竟敢在宫中急行,冲撞了皇后娘娘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奴婢该死,不知是皇后娘娘在此。”
燕云正待继续呵斥这个宫女,皇后出声制止:“罢了,索性也无碍。”复又问道,“你行事如此匆忙,是有何急事?”
宫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皇后皱了皱眉,语气凝重起来:“你如此这般,可是有事隐瞒?”
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宫女抬起头,一脸决然,脱口而出,喊道:“皇后娘娘,定国公薨了。”
啪——
燕云一巴掌落在了宫女已经苍白的小脸上,声音也是气急了:“堂堂定国公也是你一个宫女可以妄言的。”
“奴婢句句属实,慕容将军亲自抱着老将军牌位进的城,现在城里百姓跪了几条街,要是有一句假话,奴婢定不得好死。”
小宫女说的声泪俱下,头重重地磕到地上,似万般痛心。
“皇后娘娘,你这是要去哪?”
“皇后娘娘,您慢着些。”
“快来人啊——”
冬日难得的日光也被乌云遮蔽,琉璃瓦上再次笼上阴影。
寝殿内,帘幔垂落,太医和宫女焦急地进进出出。
清宁宫,正殿,启文帝容华端坐,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群人颤颤巍巍没有一个人敢回话。
容华怒极,拂袖扫下桌上的茶盏,瓷片茶水撒了一地,他凌厉的目光落在为首之人身上,声音依旧沉稳:“章太医,你来说。”
“陛下,请息怒。”章太医此时掌心已是一把冷汗,声音也有些不稳,“皇后娘娘本就胎像不稳,又急火攻心,从高处滚落,所以才未能保下胎儿。”
“急火攻心?”容华看向一直贴身侍候皇后的燕云,“你来说。”
“陛下,您一定要替皇后娘娘做主啊。”燕云一脸悲痛,脸上的泪痕还未搽拭干净,声音哽咽,“皇后娘娘原是在御花园赏花,不知是哪个宫的宫女突然跑出来,说老将军薨逝,娘娘这才……”
容华闻言怔了怔,随即看向一旁的侍卫,未置一语,侍卫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侍卫回禀:“陛下,臣等找到那名宫女时,她已经投井自尽。”
“给朕查,是哪个宫的宫女?”
“陛下恕罪,臣等无能,只查到是膳食局的宫女,没有其他更多线索。”
大殿再次陷入可怕的威压中。
“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容华走到床边坐下,慕容月正两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垂帘。
“月儿……”
像是终于回魂,慕容月突然抓住容华的手,情绪激动,问道:“陛下,你告诉臣妾,我父亲他还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月儿,朕已经派礼部去协助你兄长办理丧事,你先安心养病。”
慕容月的手瞬间失力,眼里刚刚燃起的光彩转瞬黯然,胸腔内涌上来的血腥味愈来愈浓。
容华手上沾满了血迹,他抱着慕容月,嘶喊道:“太医,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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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里不复往昔光景,万物凋敝,灵柩摆放在堂中,沉重的悲伤笼罩着府中所有人。
皇帝的仪驾停在将军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