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均垂下眼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最后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句是。
“他怎么会死呢?”江辞不可置信的反问道,“怎么可能呢?”像是为了得到孙均的认同,她专注的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眸盯着他。
她没有再哭了,眼底泛起红血丝,左眼因为那滴血的缘故现在看东西有点红色纱质感,脸上也有半干不干的血痕,狼狈的像个刚被释放的重刑犯。但她此刻很乖顺的被他抱在怀里,身子还有些抖,脆弱极了。孙均从来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可以将她拥入怀中。
他那时还只是个普通士兵,本来理应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次惊马事件而结识,后来便成了能说上几句话的关系。
江辞迅速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略微有些局促的摸了摸鼻子。打了打身上的草屑和尘土,跟他道谢。“无事。”孙均听到自己短促而急切的回答,像个木头似的无动于衷。江辞没再说话,只是瞅了一眼他冒血的胳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时的孙均,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刹那江辞落到自己脖子上的发丝和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眼神躲躲闪闪,耳根子红的滴血。其实说是香味也不太准确,因为不管什么药的味道都是带点苦涩的,只有回味时可能还有点余甘。
虽然江辞生了一副好相貌,但却总是一身伶仃郁色,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傲慢她一个都不差。语调是孙均不太熟悉的寡淡,尖而瘦削的下颚,骨节纤细的手腕,雾色潋滟的眸子,红唇艳丽的夺人心智。
江辞的美没有留白,逼仄的让人心慌。
孙均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有一见钟情这句话,更不知道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当天夜里,江辞就派人送了伤药,并且第二天,他就被升了职。少年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瞬间被现实的一泼凉水浇醒。原本暗怀期许的邂逅,此刻大喇喇的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心思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拦腰斩断。
少年的心动无疾而终,敛眸掩藏起百般滋味。
他在江辞身上感到了威胁,那种威胁并非来自外界,全因为他内心的波动。在江辞再一次挡在他身侧,嘲讽那个说他是个走狗的人时达到了顶峰。他知道江辞对他没有那个心思,一直都是坦坦荡荡以友人身份自居。可他不是,孙均自己心中有鬼。
后来,孙均仍然能够落落大方的站在江辞的远处,可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波澜。他并非草木,并非无意。童年的苦难磨掉了他的一些感情,真心本来就不多,如今更应该节省。而且现实不比戏本子里的轻松,多的是瞻前顾后和畏手畏脚。
和江辞接触的越多,孙均也就更加了解她。江辞是回过暖的蛇,冷血刻在骨子里,凉薄流淌在血液里。江辞护短,所以一旦被她纳入到圈子里,她对你好的能让你产生错觉。他爱她不过是自讨苦吃。
如果说之前是理智在克制那份情意,那么后来就是现实之下的认命。
孙均站在一旁,看她因为何立的话而莞尔,笑意清浅,眉眼间满是无法忽视的春色盎然。江辞在笑起来时,脸上总是有遮不住的单纯。
可惜那笑不是因为他。
于是只能为了她,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深吸一口气,孙均的眼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他死了,何立已经死了。”
比失去所爱更加痛苦的是那种无法挽回的煎熬和悔恨。尖刺被玫瑰包裹,在人囫囵吞下后才露出本来面目,扎的人鲜血淋漓。无法忘记的苦楚,和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凄惶。
回到秦桧身旁的江辞,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
“哭什么,哭了这张脸就不好看了。”看着江辞眼底的通红和脸上的泪痕,秦桧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就带着几分诱哄,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去,怕是要以为这是什么和谐温馨的场面了。
“看过那封信吗?”这句话问的没头没尾,或许他在问何立,也或许他在问她。
“没有。”江辞有些迟钝的回答,她又在为谁回答?
秦桧没有在说什么,手指椅子的扶手上敲敲打打,发出细小的,沉闷的撞击声。他的眉眼有一瞬间的狰狞,但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阿辞,这一次你就不该跟着来。”秦桧转头,黑黝黝的眸子盯上了江辞,“这件事你也不该掺和,往日里分不清轻重也就罢了,现在看来,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因为情绪激动,秦桧在说完这段话后有些喘不过气来,闷声咳嗽了一会儿。
站在他一旁的江辞嘴角噙着笑,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阿辞只是想要他偿命。”
她的手心里还有何立凉透的血。那些血干涸,然后永远的留在她这里。
“还是我太纵着你了。”听到这句话,秦桧显然动了气,语气越来越冷:“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
“阿辞不会忘。”
“你给我听好了!他活该,因为他死于自己的贪欲,死于他自作主张。”秦桧最后提醒到,专门重声念了自作主张这四个字。收回目光,秦桧强压下心底的怒气,“行了,准备好了就启程吧。”
江辞依言退后到一侧,没有再出声反驳。
秦桧一定不会放过那封信的。
而她一点都不在乎是不是何立的错。
“所有人原地待命,蓝玉跟我走。”秦桧朝着蓝玉打了个手势,而身后的江辞低着头,执拗的跟着他。
秦桧停了步子,转身看着江辞。胆敢违抗他的命令的,只有她了。他眸子里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她觉得自己在他这里算什么,敢这么放肆?
而江辞回应他的就是,“噗通”一声跪下,什么都不说,完全一副请罪的姿态。
几乎被气的心梗,秦桧冷冷的扫了江辞一眼,冷哼一声,袖子猛地一甩,带着气继续向牢房走去。
秦桧默许了。
冷酷点也可以说是,不作为。
不再多想,江辞沉闷地呼出一口气,右手再一次确定了一下绑在腰侧的诡刃,然后起身跟上。
大人说了,一个不留。
那就,一个不留。
既然选择了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