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江枫眠愣了半天,才从满目大红的装饰里意识到自己重回到了过去。
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陈雁行突然出声:“夫人醒了?”
江枫眠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陈雁行一向起的早,已经倚在窗边看书了。清晨的曦光打在他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垂着眼眸,好像一座庄严的金身像。
“怎么没叫我?”江枫眠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于随意了——他们现在不是多年夫妻,才是大婚第二天。
陈雁行这人素来看重礼数,她忐忑地瞄了一眼,却看见陈雁行只是温和地对着她勾了下唇角。
“左右也无事可做,多睡一会也无妨。”
或许是对陈雁行过于熟悉,江枫眠总提不起一个新媳妇该有的羞涩感。她下床,颇为自然地整理了下身上的中衣,一抬头才发现陈雁行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脸上有些发红。
注意到她的目光,陈雁行手虚握成拳清咳一声,语气平缓:“既然夫人醒了,就叫下人来见礼吧。”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率先进来的是陈府管家,陈贡年过半百,面容很是和蔼慈祥。他冲江枫眠施了全礼,口中说着吉利的话。
江枫眠赏了一个早早准备好、装着金稞子的荷包,内心暗自好笑,他们俩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干,却要接受一大堆带有暗示意味的恭喜。
接下来是管理内院的嬷嬷,陈雁行说的好听是不食人间烟火,说的难听就是对生活一窍不通,府中事情都交给下人打理。
在户部任职的人,居然能让自己家的账一直乱七八糟的。
江枫眠腹诽完,才想起来陈雁行现在还只是个翰林院的学士。
这一年江枫眠十七,是太傅江成午嫡出女儿,江太后的侄孙女儿,她母亲裴氏乃辅国大将军之女。可以说是京城贵女里的头一名,连公主都能比得。
而陈雁行不过二十一,才华横溢丰神俊朗,殿试被点了探花,任职翰林院。帝王没有让他尚公主,而是将他与江枫眠赐了婚。
江家风头太盛,茂帝生怕江成午利用女儿婚事再扩大势力。而陈雁行是少年英才,容貌又好,足以和江枫眠相配。
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孤儿,没有任何背景。
这门婚事传出去还是茂帝对江枫眠一片慈爱之心,挑选的人家让她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不用侍奉公婆。
思及茂帝对江家的忌惮,江枫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夫人在想什么,可是身体不舒服?”
被陈雁行无波澜的声音一提醒,江枫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走神了,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陈府管理内院的嬷嬷身上。
李嬷嬷是陈雁行中秀才时跟着他的,不过四十来岁,被江枫眠晾了一阵后心下很是不快,尖着嗓子道:“夫人早上睡到日上三竿起,也不知道伺候老爷更衣,这魂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很少有人这么和江枫眠说过话,她一时间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雁行轻轻咳了一声,李嬷嬷顿时更来劲儿了:“哎呦!老爷嗓子不舒服,夫人怎么不倒杯水来?”
陈雁行一抿嘴,扫了李嬷嬷一眼,却没想到江枫眠真的为他倒了杯茶水。
葱白纤长的手端着茶碗,看得陈雁行愣了一瞬。
江枫眠没管他在想什么,端水之前没预料到这茶水如此烫。她忍着不适把茶碗放在桌上,还是没控制好力度。
茶碗与桌面碰撞,发出“咣”的一声,还撒出来几滴。
江枫眠闭眼,要是让她母亲看见她端个茶都不稳当,少不了要挨一顿收拾。
“哎呦!夫人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做点小事还毛手毛脚的!”如今不在母亲身边,反而是李嬷嬷一惊一乍的声音响起来,江枫眠搓了下被烫的发红的指腹,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烦躁。
“夫人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把府中事物尽快交给夫人,”陈雁行眉头也皱了起来,又对着江枫眠说,“我有备着烫伤的药,让下人去找一下。”
按规矩,像她这种出身的新妇自然是婚后就要接手家中事物的。上一世李嬷嬷没少挑衅江枫眠,而她当初带着新婚的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落人口舌,故而这种事情一律没让陈雁行知道过。
最后她找了李嬷嬷贪墨的证据把人打发了,陈雁行才反应过来李嬷嬷给过她气受。
陈雁行责备她不信任自己,江枫眠却觉得陈雁行就知道马后炮。新过门的妻子和跟在身边多年的老人,她不认为陈雁行会直接站在她这边。
江枫眠压根没想过陈雁行会主动护着她,内心没任何准备,原本打好的腹稿一下噎了回去,反倒弄的她咳嗽起来。
她细想了一下,认为陈雁行怕是也发现李嬷嬷手脚不干净了,只是懒得管而已,如今正好借着她的事,把府中管家权收回罢了。
李嬷嬷这种蠢在明面上的甚至不值得江枫眠提防,她和蔼一笑:“那就麻烦嬷嬷尽快把账册整理好,顺便把下人的名册也给我整理一份。”
说完,她瞄了陈雁行一眼,担心他嫌自己作风太过强势。可陈雁行表情一如既往木木的,像是在盯着她的脸出神。
“夫君?”她唤了一声,同时人往前凑了凑。
陈雁行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耳根微微有些发红,面上却是一点不显出来,依旧一脸严肃:“这些事本就该由夫人全权打理,要做什么放手去做便好。”
江枫眠知道陈雁行素来心思重,不爱多言,总自己一个人想事情,但她从未细细探究过陈雁行到底在想什么。
如此看来,她和他简直白做多年夫妻。她没有好好了解过陈雁行,他则像块石头,又冷又臭又硬。
陈府仆役极少,刚刚好能维持府中的正常运转,和陈雁行本人清心寡欲的风格完全一致。
不过这也意味着每项事情几乎都是专人负责,没有防范,太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钻空子。
她需要一点一点补上这些纰漏之处,再找出来可能藏在陈雁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