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吃,今天该我播音,回家不赶趟。”依念扬起右手,手中握着一个铝饭盒,这还是头几年两人一起上街买的,当时没有小号的,就买了这个,依念一个人用有一些大,正好饭菜都打到一个饭盒里。
“你们厂食堂让家属去吗?”阚江川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网兜,示意自己刚洗完澡,还没吃饭呢。
“有家属来的,不多,这里离家属宿舍远,家属都不爱过来,独身宿舍那边也有食堂,可是我就一个饭盒,一个匙,怎么办?”
“你这个饭盒够大,不是还有盒盖吗。”
“那就一个勺啊......”依念将饭盒晃得哗啦哗啦响。
“我有办法。”
“那走吧。”依念推着他转身过马路,曙光厂职工食堂坐落在厂区对面,毗邻白塔。
过了马路阚江川顺手在路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边走边将树枝的外皮扒下来,露出里面嫩白的枝条,去掉尖上柔软的部分,将剩余的部分一折为二,“怎么样,可以吧,当兵的什么环境都能适应。”
依念转头抿着嘴笑:“看把你能的。”
两人走进食堂,依念拿过阚江川手里剥好的树枝走到门口的水池边,洗干净了又递给他。食堂大厅很大,阚江川还是第一次来,抬眼在大厅里扫了一圈,靠窗这面摆着一大片桌椅,可以同时容纳两三百人就餐,对面靠墙是一排付货窗口,此时各个窗口前面都排起了长队。依念将手里的饭盒打开,将盒盖和饭票递给阚江川,“你在这个窗口打六两饭,然后找地方坐着等我。”
“好。”阚江川将东西接到手里便站到了排尾,还好,他上身穿着白衬衫,看不出是军人,曙光厂是上千人的大厂,这两年又在不断扩招,很多人互相都不认识,也没人注意到他。
等依念打完菜回过身见不远处的桌后面,男人正向自己招手,她端着饭盒走了过去。阚江川向依念的饭盒里瞄了一眼,土豆烧白菜,在饭盒的一侧还堆着一些凉拌的小菜。
“这个小菜是咱厂食堂的特色,都是用切菜时剩的边角料拌的,才一分钱一碟,挺好吃的,你尝尝。”依念将饭盒里的菜推到一侧,将饭盒盖里的米饭拨到饭盒里三分之一,这才坐下来,两人就这样对着头开始吃饭。
“嗯,是挺好吃,你们厂的伙食还不错,这好几个窗口,起码有四样菜,虽然都是大锅菜,但有个选择呀,不像我们在西藏,一年到头尽吃干菜,每顿就一个菜。”阚江川扫了一眼对面的人群。
“这不是今年物资不那么紧张了吗,伙食也改善了。哎,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今天就到了,我还以为要明后天呢。”
“嗯,我正想跟你说呢,我这次回来正好赶上青藏公路北线改线了,原来格尔木到峡东这段不走了,改成从格尔木向东,直达青海省省会西宁市。这段公路修通后进藏物资的运输就省去了兰州到峡东铁路运输的里程,大大提高了效率,节约了成本。公路这段也改善了路况,就不用过祁连山了,我是从西宁坐直达北京的火车回来的。”
“是吗,那以后就都走这条线了?”依念闪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
“对呀,能缩短一到两天时间”。
中午来食堂的职工很多人都认识依念,今天依念带了个陌生男人来吃饭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夫妻俩也没在意,光明正大的,看就看吧。
“对了,上午我到家的时候,隔壁大嫂说有人来看咱家房子,你要换房子呀?”阚江川还是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你说什么?谁来看房子?”依念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愣愣地看着阚江川。
“我哪知道啊,隔壁大嫂说是一男一女,要结婚等着分房子,看中咱家的房子了,连厨房、厕所都看了......”
依念差点没将勺子拍桌上,脸色沉下去好几个度,目光在大厅内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始作俑者,转头对阚江川道:“这事儿晚上回家我再跟你细说,现在一提我就生气。”
阚江川看着自家媳妇气鼓鼓的圆脸,心里疑惑也不敢多问,只得点点头:“好。那我下午去趟江河家,把这一年攒的粮票给他送去,当初说过每年都给他攒粮票,我得兑现呀。”
依念点点头:“行,你去吧。”
阚江川抬头看着依念清澈如水的眸子,轻吐一口气:“哎,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呢,这事儿可不是每个女的都愿意干的,要是换别人说不定两口子就吵起来了,一年到头攒下来的粮票都给人了,这粮票可比钱金贵。”
“你少给我戴高帽啊,这不是冲着江河吗,你这弟弟也是挺不容易的,以前就吃了那么多苦,现在还天天干那么重的体力活,这粮食总得够吃吧,我这当嫂子的又不瞎,冲着江河咱也得帮啊。”
阚江川胸腔里升起一股热流,暖暖的,正在冲向喉间,碍于周围的环境,只能就着饭菜生生咽了下去。
夫妻俩在食堂外的路边分手后,依念的背后窜出好几个身影,“嗨,刚才和你一起吃饭的男的谁呀?”
“还能是谁,你没看见俩人用一个饭盒吃饭吗。”
“你爱人?他不在西藏吗?”
“嗯,他今天刚回来,跑这蹭饭来了。”
“哈哈哈,真有你的,依念,以后让你爱人多来几次,让咱们也开开眼,见识见识这牛郎织女相会的场面。”
“去你的。”依念晃了晃身体,抖掉了肩膀上的爪子......
阚江川的归来让依家小院再次热闹起来,正好今天周末,依来也从学校回到姥姥家。女孩儿如今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二十岁的依来性格愈发开朗外向,还特别健谈,虽然近一年没有见到阚江川了,几句话聊下来陌生感全无。
吃饭的时候,依来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三姨夫,你是不知道,我三姨一个人在家有多不容易,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要是不住校我都想天天去陪着她。你知道我每次去你家她都在干什么吗?”
这话直接将饭桌上的气氛给压了下来,依来却浑然不觉。阚江川本来就心存愧疚,他也想知道他的妻子在家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这些从依念的口中是得不到答案的,从来都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