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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1 / 2)

梁昭音努力回想起前世那日,她正在岳筝房中帮她生炭火,忽然被吴妈叫了出去。

吴妈朝她手里递了一碗瘦肉羹,说是姨娘心疼她身子刚好,特意叫厨房偷着给她做的。

梁昭音端着那碗瘦肉羹鼻头微酸,想了许久,还是原样还到了吴妈手上。那时候邢苗硕不在家中,吃穿用度都要经大爷的手,大爷又不会护着岳姨娘,能多一碗瘦肉羹给姨娘养身子总比白喂了她强。

吴妈拗不过她,便端着瘦肉羹出去,这一出去,正碰见鼓袖捧着酸汁捞笋进屋来。那时候天气尚冷,笋是干笋,比鲜笋更多了一丝浓厚的醇香。

两样菜都摆在桌上。

鼓袖和吴妈去忙了,留梁昭音一个人在屋里伺候。

岳筝招招手,叫她过去吃肉羹,“这儿又没别人,你同我拘谨什么?”

梁昭音也记不清那时自己在想些什么,反正是没过去,岳筝见她这般固执,不得已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羹吃了下去。第二勺才是酸汁捞笋。

也是在吃下那勺笋后,岳筝腹痛难忍,邱诚急急请了郎中来,道是中毒了。

梁昭音本想叫郎中验一验饭菜中的毒,但大爷不肯。后来她才明白,毒就是大爷下的,他自然不肯。于是便将这口黑锅甩在了梁昭音身上。

但若前世那道酸汁捞笋没毒的话,毒就在肉羹里了。

而那份肉羹,偏巧是给她梁昭音的。如此说来,那份毒也是为她准备的了。

邢宅有人要害她。

虽然梁昭音一时难以确认那人到底是谁,但至少告诉她,今后来邢宅,还是小心为妙。

想罢,梁昭音轻手轻脚离开了清绣居,出了邢宅,快步朝山下码头跑去。

先前送她离开的船家已经不在了,岸边只停了一只船。为了快点离开,梁昭音也顾不得许多,交钱上船,嘱咐船家尽量快些。

江面的风较之来时只增不减,小船逆风而行,半行半退,终于将将离开了梅山。

这回的船家人闷闷的,除了拿钱,没再与梁昭音说什么话。

梁昭音缩在船中一角,强忍着困意,望向船外一片漆黑。

安静的时光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只粗糙大手自后扼住了梁昭音的后脖颈,乍暖即袭的凉意漫及全身。梁昭音回过头,终于看清了那船家的脸。

那张布满胡渣的沧桑的脸,布集了一道又一道岁月痕迹。松垮的眼皮下是一双凶狠的眼。

梁昭音认得这双眼睛……

“对不住了,姑娘。”那人的话里带着闷闷的哽咽,说完闭上眼,双手扽住梁昭音的衣服,提至船尾,整个人扔下了水。

夜晚的江水寒冷如冰,外加天黑风大,就是水性极好的男子也难游上岸,何况是梁昭音。

滔滔江水混着泥沙,将梁昭音越旋越深。那感觉像极了前世在竹宅小屋,将要病死的眩晕感。她只觉身子沉沉的,似乎就要沉入水底。寒冷的江水让她的四肢麻痹,却也让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一定要活着。

有了这个念头,梁昭音解下身上的包裹,拼尽全力向上划了一下水。好在她自幼长在南宁,多少会些凫水,若在小溪小湖,学得这点皮毛足以救她的命,但今日不行。湍急的江流很快便将梁昭音刚刚露出的脑袋压了回去。

反复数次,梁昭音也不知被水流冲去了哪儿,直至她瞧到了岸,又抱住了岸边一根断木头。虽是没力气再爬上去,但好歹不会再被水带跑了。

就这样撑到破晓,上山砍柴的老樵夫发现了她。

此时的梁昭音披头散发的,半截身子泡在水里,身上尽是泥沙。樵夫见状赶紧将人带回了家,叫待家里的老婆子烧水,帮着梁昭音收拾了一番,还为她煮了一碗姜汤。

梁昭音喝着汤,老两口就在一旁看着。老婆子先看出不对劲,又凑近瞧了瞧。

鹅蛋脸,杏核眼,额前一点美人尖,姿韵温婉,楚楚动人。如此模样,颇有些熟悉……

梁昭音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朝后仰了仰身。

老婆子蹙着眉过来,一把拉住梁昭音的手,“昭姐儿,你还认得我不?”

梁昭音愣住,她许久未听人这般唤过了,除了梁家人,没人会这样唤她。

“是我,温娘。”老婆子说着给她跪下了。

梁昭音想起来了,这是她表兄的乳母温娘,先前因为家里穷,偷了两吊钱,被外祖父发现,没脸在梁家待,便自己走了。她走时,梁昭音才十岁。

转眼七年过去了,二人都变了。

温娘听说梁家出事,一直想去牢里看看,谁知凑不够银子,后来凑够却也晚了。梁家男丁已被斩首,而梁昭音也被从牢里放出来,当了丫鬟。

个中艰辛,梁昭音不说,温娘也能猜出。

温娘伏在梁昭音膝上,霎时间泣不成声。

梁昭音扶她起来坐下,抬眸眨了眨眼,朝她解释道:“温娘不哭,我如今过得很好。”

“都在水里泡了一夜,怎么过得好?”温娘说着又哭起来。

梁昭音笑着叹口气,也不知如何同她解释,昨晚的事纯属意外。

“先不说我了,你们过得怎么样?”梁昭音故意岔开话题,想让温娘好受些。

温娘擦擦泪,侧身坐,好叫梁昭音将家里瞧清楚些。

一间不大的小屋里,满是木架木桌木椅,灶台生火熬着香甜的米粥,一派温馨安适的模样。看来是过得不错。

温娘低头苦笑道:“梁家出事后,丫鬟婆子们能跑的都跑了,怕官府抓人,也不敢往别处去,大多都还在南宁。”

“主要是梅山。”樵夫补充道。这间小屋也正是建在了梅山上。

“可不是,梅山好歹有邢家,也算有个靠山。”温娘继续道,“有点手艺的就留在梅山做个小绣娘,像我们这种没手艺的只好躲到山里。砍柴捕鱼,也够过日子。可是大家不甘心。”

温娘说着又掉泪,“梁老爷那么好的人,怎可能在给太后娘娘的寿礼上出这么大岔子?”

“你可小点声。”樵夫说着去将门窗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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