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下意识想为自己的朋友辩驳,
“就算你出轨,也不能把你打成这样。”
“这不是林祁的孩子。”
“那是谁的?”
顾江帆不再开口了,余照知道这是目前能告诉她的极限,她沉默地坐在凳子上,没有再开口,这种时刻恐怕说什么都不太合时宜。
“等你愿意跟我说的时候再跟我讲吧。”
“我故意的,”
顾江帆喝了几口便喝不动了,余照也不强求,示意她别动自己来收拾,
“我为了报复他,”说到这她脸上居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喜悦,“他不能生,我就跟别人生个孩子。”
这间病房的空气凝滞几秒,余照轻声问,“这么恨他吗?”
“嗯。”顾江帆点头,“我们没法好聚好散,”
她在余照的帮助下,躺回床上,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她的痛觉,让她脸颊跟着发抖,然后在终于平躺完全后,睁着失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只是可惜了我的孩子,上次去你家,我闺女还知道是妹妹呢,我高兴坏了。”
余照叹了口气,“就算是报复,这代价也太大了。”
“圆圆,你没体会过那种因爱生恨的感觉吧?上次你喝多了,一直念叨,恨死盛寻了,但你那才不是恨,你是想他。”顾江帆轻声说着,“真的恨,是恨不得跟他一起去死的恨,大家一起下地狱,谁也不要在人间了。”
余照给她掖被子,回忆起顾江帆这么多年来,一直光辉美丽活泼可人的形象,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好陌生。
“江帆,压力这么大为什么没跟我讲讲呢?”
“你比我好到哪儿去了呀,”顾江帆轻快地说,“咱们俩要是比惨恐怕在两个维度里不相上下,你是失去了老公,我是有他还不如没他的老公。”
余照笑起来,“是,难兄难弟,半斤八两....睡一觉吧。”
“今天是情人节?”
“准确地来说,是昨天,现在已经是十五号凌晨了。”
“对不起啊耽误你过节了。”
互相知根知底,顾江帆这句话就是完完全全的为了活跃气氛朋友间调侃了,
“没事儿,我跟盛寻过清明。”
“属实是地狱笑话。”
顾江帆阖上眼,声音飘渺,“我今天拿到手机求救,第一反应就是给你打电话,我赌对了。”
“睡觉吧,想起夜的话叫我。”
余照伸手把小台灯关掉,陪护床比患者躺的大床要窄小一些,她这个身形反倒是合适,不会觉得太过狭窄转不开身。荀铮给她从家里带来一条蓝色毛毯,她拉高盖住下巴,在黑暗的病房里望天花板。
“顾江帆,”
两个人从年少时就是知心好友,很少这样严肃地叫对方全名。
“嗯?”
“珍惜你自己,我不管别人,在我眼里,我的朋友最重要,”
“嗯。”
“管它什么出轨,哪怕你杀了他,我也会偏向你。”
对方没有再出声了,
“你还有我呢。”余照这次说完,微微侧身抱住自己,她有点认床似的蹭蹭脑袋,半晌又绝望地睁开眼睛。
盛寻觉得好笑,伸手摩挲她触感柔软的脸颊,试图用自己的手掌给她隔住噪音。外面停车场一直有汽车断断续续的引擎发动声音,扰得她一宿未曾睡好,第二天头晕目眩地跟赶来的护工换了班,
“我回家休整一下,晚上我再来换阿姨。”
余照边穿外套边叮嘱,
“圆圆,你别来了。”顾江帆身上的伤痕过了一宿时间颜色更可怖,犹如在青紫的池水里加入了半瓶墨汁,泛着黑的血瘀。
“我不来谁来?”
顾江帆没法回答,父母都在清河老家,余照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的朋友。她也知道的,如今她除了余照无人可以依靠。
“兼职我辞了,”看到顾江帆的眼神她又补充,“不是因为你,我都辞了好多天了,等我有时间跟你细说。”
一觉醒过来,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这不寻常的睡眠时间把她扰得头晕,撑起胳膊看窗外照进来的灼眼太阳,把甜甜散落一地的小玩具镀上金光,颇有天真趣意的意味,小女孩蹦蹦跳跳扑在她身上,她被砸得仰倒,夸张地说,“这位壮士,你老母亲的骨头要被你砸断了。”
她把孩子搂过来抱在怀里,喜爱地在她脸颊上亲来亲去,把小女孩逗得咯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哈哈...妈妈....”,她总是能从大笑的甜甜脸上看到属于盛寻的影子。
“甜甜,那个小火车妈妈怎么没见过。”红色的小火车没有行驶在铁轨上,飞跃到了长颈鹿玩偶的脊背上。
“伯伯买。”她音调上扬。
余照拍拍她的背,“不许跟伯伯要玩具,听到没有。”
甜甜不服气地嘟嘴,下嘴唇嘟成圆润的弧形,余照猛地想起盛寻也会这样嘟嘴,甜甜因为出生在夏天,喜提大名盛夏,而盛夏小朋友完完全全得了老父亲的撒娇真传。
“不是,你到底哪儿像我啊?”余照抱着她翻身,感慨,“我难不成是个送快递的?”
“妈妈”,甜甜在她怀里扬起小脸,挂着谄媚的微笑,眼睛故作可爱地眯成缝,露出几颗小牙,“摸摸妈妈。”
好家伙,连这种时候都一模一样。
她上班时间长,孩子每天都乖乖跟着姥爷姥姥在家,有这种亲近的要求余照自然也会宠着点,就拽过被子盖住甜甜和自己。
小女孩开心地将手放在妈妈身上,有安全感地闭上眼睛犯困午睡。
余照亲吻她圆润可爱的头顶,只希望时间能缓慢一点,让这个小人慢一点长大。
她打开手机无声地刷娱乐软件,就看到甜甜两只小手在半空中举着乱晃像是拦着什么,困顿地开合眼睛,嘴里还要念叨,
“爸爸别抢。”
“梦到什么了呀?”余照好笑地将她搂紧一点,然后安抚地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