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死了。”
盛寻不敢确信地张开嘴,又徒劳合上,咬着牙搬动酸痛的身体迈过灌木丛。弯腰太痛,他干脆跪伏在管口,努力低头往里看,扑面而来的浓郁腥味。
他的两个小猫友一动不动躺在管道里,小白在靠外的位置,嘴边淋漓鲜血,还在不甘心地张着嘴。它的牙很多都掉了,有两颗若即若离地留在牙床上,嘴边白毛迸溅到了血迹,是争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的模样。
他抖着手将小白抱出来,心里一凉,曾经鲜活可爱的小生命,如今在他的手心里,死状凄惨。
要去拉里面小橘的时候,橘色的猫微微动了,生命力流逝到最末端,只能发出低低微弱的吼叫,盛寻欣喜地凑近,轻轻说,
“是我。”
他连忙扭身跟荀铮讲,“小橘还有救。”
棕色猫眼只有瞳仁移位置,它盯着盛寻许久,都没有一点反应,爪子在身前扭曲地翻折,是被活活砸断的。盛寻干脆整个上半身都钻进去,安慰它,
“别怕,咱们看过大夫就好了,他们会把你治好的.....”
“喵。”烛火跳动得脆弱。
“你说什么?”盛寻不敢使一点力气,柔声说。“不怕啊,我抱你出去。”
他不知道猫有没有回光返照。
小橘费力地用折断的爪子往里爬,中途因为痛趔趄着脸着地趴着,呼哧呼哧喘气。
“哥,你手机再往里面照一点。”盛寻出声。
随着光延伸进深处,里面几只幼崽团在一起,有的胳膊直直伸着,显然是僵硬了许久。
盛寻动容瞧着,幼崽身下的小毯子还是自己拿过来的那条。
寒冬时给它们俩避寒用的,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几只人畜无害的猫都不放过,明明再过几天,这对于它们来说难熬的寒冬就过去了。
小橘的脑袋拱一拱,埋头伸了下去。
再次费力往外爬,嘴边叼着一个小老鼠似的,绒毛都还黏糊糊贴在皮肤上的小猫。
盛寻连忙膝行一步,用胳膊肘撑住自己,摊手去接。
“还有吗?还有活着的吗?”
小橘急促地伸着舌头哈气,在仅有一束光线与灰尘共舞的管道里,它缓慢用头挨着盛寻手心里的小奶猫蹭了蹭。
似乎是说,交给你了。
随后,它抬起圆眼睛,看了眼前的人类最后一眼,将脸埋在他温热的手心不动了。这个人类在寒夜里给过它温暖和饱腹,也给了它灵魂栖息的归处。
盛寻的眼眶霎时酸了。
不锈钢小碗做工具,挖出深坑。
“下辈子你们俩就该当人了吧?做人的话来见见我吧,和我说说话,我总是听不懂你们俩说什么。”
他伸手掌去摁,夯实泥土,想了想,用颤抖的声音说,“当人也不好,有太多求不得的事儿,欲壑难平,遭罪。”
“别来了。”
将小小猫拢在手心里护着,径直回家,他左看右看拿空盆往里面扔衣服做窝,仔细端详它。小猫的爪子细到让他联想起枯枝,粉色肉垫如同结出来的果子,还没能睁开眼睛。
绒毛隐隐约约,颜色像是橘掺白。被小心放在衣服里就撑着柔软布料到处嗅,颤颤巍巍寻找妈妈。
它的后脖上还有小橘嘴里的血,盛寻心疼地拿纸巾去擦,呼吸不匀,两只大猫,五只小猫,仅仅活下来了他眼前的这一小团。
将手伸过去给小猫,它立刻找到避风港一般,蜷缩着靠近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张嘴开啃。它还不会收爪子,尖尖锋利的爪子抓得盛寻手指有点痛。
但这感觉让他回忆起甜甜刚出生,第一次用小手掌抓住他手指,那种亲昵的感受。眼神立刻多了些柔情,忽略了扎进皮肉里的刺痛。
将衣服拉起一点暂时盖住给它安全感,盛寻小声说,
“等等我,我给你找东西喝。”
除夕夜,一楼厨房里飘着油香,妈妈和奶奶一人一边大展身手。
爷爷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打盹,荀自强戴着围裙边剥蒜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瞄春晚。
盛寻一出现,几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等待他的下文,安静得只有油锅里冒出来的滋滋声。
“我....”他搓搓手,“我捡了只猫,估计刚出生几天。”
奶奶将火转小,“不卫生吧?身上有没有跳蚤?”
“没有,挺干净的。”盛寻说,“它的爸爸妈妈死了,不把它带回来的话,它活不了。”
奶奶把脸扭回去看炒菜,隔了几秒又说。
“那找人看看谁喜欢养猫的话送给他吧,上高中哪有时间养猫。”
荀自强抬起头来,“就是,现在你这成绩可不能再花心思养猫了,明天我问问哪个朋友想养。”
盛寻求助地看向谢淑梅,发现妈妈只是举着锅铲看着,显然是在犹豫,没有发表意见。
他在楼梯的拐角,左前方是不赞同的爸爸,右前方是不赞同的奶奶,细白的手指抓紧扶手。
“我想先自己养一段时间,如果我实在养不好......”
“唉....”奶奶叹了口气,“现在是什么都不听话啊。”
关于他坚持身体恢复还要去清河这件事,只要家里人与他碰面,就会讨论起来,纷纷劝他打消想法,但他只是执拗地摇头,他要尽快解决牛翠花和盛立业的事儿,还要去找余照。
要不是有这个念头挺着,他早就要爆炸了。
“对不起啊,太晚了外面都关门,明天我醒了就去给你买羊奶粉喝,现在你将就着点吧。”他用勺子舀一点点舒化奶,放在小猫的嘴边,看它咕叽咕叽地喝,又自言自语,
“给你起个名字吧。”
起了名字,就代表开始了全新的羁绊。
过了几秒,他神色复杂地把小猫翻过来瞧瞧肚皮。
“你是小男孩。”
“叫...草莓吧,有你的话我就能回家了,”他的眼底氤氲了水汽,“保佑我一切顺利。”
夜里,手机到达了设置好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