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帐间。
随着她“哎哟”的声响,还有金簪落在地上的脆响。
香案上的蜡烛烧着,微微爆了一个灯花,一缕青烟,摇曳着消散了。
青纱帐一丝不动地垂着。帐子里是另一个迷离世界,床头安放一溜什锦白铜小橱,上头也点了一盏红纱灯,放着铜丝香笼儿,笼里暖烘烘烧着沉香饼儿,袅袅一缕白烟映在暖黄的光里,影影的,昏昏的。
银瓶春汗涔涔,伏在裴容廷的臂弯里。
裴容廷让小厮打了水,只放在外间,他亲自提回来,抱着银瓶清洗了一番。银瓶今儿也受了一天刺激,在他怀里便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惦记着把白褥子上一块水红印子指给他看,又含了羞答答的笑容,别过脸不说话了。
在银瓶的想象里,裴大人应当是欣喜的,至少有些许欣慰——六百两银子,也算买了一个真材实料的处子。
然而裴容廷只掠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抱着银瓶进了暖阁,只叫人进来拆被子换洗。
不知为何,他对此全不在意。
也许因为能重新得到婉婉已是成真的白日梦,他没有心思再奢求更多。
这三年来他无数次设想过婉婉的处境,不是不痛,不是不恨,但只要她还活着,遑论给人为奴为婢,做了娇养的瘦马,便是真流落进了窑子,成了几个铜板一回的□□,担上一身花柳,给他寻着了,也一样要夺回身旁做他的妻,他的心肝。他要关起门来疼惜她一辈子,随世人评述,随他们笑话。
只要她还活着。
他蹙了蹙眉,不露痕迹地把银瓶搂得更紧。银瓶已经睡着了,被勒得有点儿难受,喃喃呓语,忽然低笑道:“我是大人的人了。”
屋子里没点灯,裴容廷从暖阁的小窗看出去,看见了迷蒙的一轮弦月。
他一脸微笑道:“嗳,你是我的人了。”
然而银瓶又嗫嚅:“那大人……大人也是我的人了吗?”
虽然是梦里的话,但她说完后,也哧哧地笑出了声,像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她没听到裴容廷苦涩的低语。
“傻瓜,我早已是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