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惯常清高的人,一旦堕落,便把整个世界也拽得落了下去。他说出这句床帏密语,银瓶顿了一下,脸颊仍飞满红:“这还是白天呢……”
她想起桂娘的“建议”,试探着嗔了一句:“裴哥哥。”
裴容廷心里骤然荡了荡:“你……”
银瓶当他不高兴她的僭越,慌忙道:“不……大人,我不过随口说说……”
然而他打断了她的话,宽袍大袖将她压倒在阑干上,气息摩挲在她耳畔。
“叫裴哥哥,卿卿。”
她小心道:“裴……裴哥哥?”
“好卿卿,叫我。”
“裴哥哥。”
“好婉婉……”
银瓶不解“婉婉”两个字,只当没听清,不免问道:“婉婉?什么婉婉?”
她稍一抬头,却被他扳住了下颌,随即封住了嘴唇。
他知道他说错了话,然而此时此刻,他并不想撒谎哄骗她。
……
银瓶再醒过来,已经是《春江花月夜》里的傍晚。她从一张南京拔步床上爬起来,帐内点着一盏熹微的灯烛,她发觉自己全身清爽,只穿了白绫小衣和红纱袴,那床阑干上却搭着一件鸦青浅五色暗绣飞鱼的直缀,衣服上存留着她熟悉的清冽气息。她猜出这是裴容廷的卧房,可又不见他的人,她便披上了那件直缀,提着衣裳下摆下了床,像提着一条曳地拖泥裙。
这个船舱虽不曾大隔断,但也安着几道落地罩子,垂着帷幕纱帘。
银瓶穿过月下的西番莲环纹湖绿地衣,转过什锦槅子,兜兜转转走到西面的花罩下,隔着纱帐便见裴容廷正披了一件石青洒线披风站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江上的月亮大,月光也泛泛,映在案头的乌漆香鼎,照亮了一缕袅袅的龙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