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裳正徜徉在一片梦幻之中,花香鸟鸣一切都甜甜的,恍恍惚惚间听见有人叫她,低头一看,几个人影重重叠叠站在院中。
待双眼渐渐清明,这才发现原来是几个妇人,都是丫鬟老妈子的打扮,正纳闷,采梦楼并无这几人,又是何时召来的杂役,又听那名身材肥硕的老妈子指着自己叫骂道:“春丫的臊样!想男人想疯啦?快下来干活!”
聂小裳自掌管采梦楼以来,还没被人如此嚣张地骂过,顿时更加恍惚,如在梦中。她匆忙捡起一只鞋子套上,刚套一半,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一双靴子。
平日自己只穿琉璃缀绣花鞋,各种颜色都有。
唯独没有靴子。还是如此大一双土里土气的灰色布靴!
低头循下,眼见一套白衫白袄,布质粗糙,做工歪斜,与院中那几名仆人的衣着十分相似,一看就是干粗活的,正套在自己身上!
聂小裳霍然起身。
这这这这……
遥望四周,夜色弥黑,眼前是一座灰瓦三进院落。院子不甚宏伟,但看造型颇有讲究,重檐交织,雕梁画栋,也不似平常居所。
那老妈子又叫了,倒拿的扫帚在地上戳得当当响,声音粗犷:“早点把粪坑掏了,明儿还有后院的池塘等你呢!”
聂小裳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脑中雷电交织,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穿越了——
竟然穿成一家大户人家的女仆,岂有此理!
不过很快,她发现了一点瑕疵。脚边放着一把红缨长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剑,像极了世面上一块铜钱就能换的玩具刀剑。
结合这双长靴,几乎可以断定,是个品级最低的侍卫。但貌似被人经常呼来喝去,还要兼顾各种杂役。这么一来,好像连侍卫都不如了。
那名老妈子还在哇哇大叫,其他几人似乎也有些等不及了,聂小裳不急不慢套上靴子,往屋檐走了几步,好高,要掉,她指指檐下,道:“把梯子拿来呀。”
那几个妇人脖子都伸长了:“要梯子作甚?既然能飞上去,自己飞下来便是!”
聂小裳媚笑道:“姐姐们,飞上来的时候腰闪了。”
那几人脸上皆是一片骇异,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个好说话的黄衣小姑娘慌忙把梯子架上。几人仰着脖子看聂小裳调转身子,一步一步蹒跚而下,神情既稀奇又惊恐。
聂小裳心道:“拿把破剑我就能飞了?能飞我还能落这破院里?”这副身子一看就武功低劣,初次见面,堪堪能走就不错了,要飞怎么也得适应几天。
不过正因为武功低劣,才被人瞧不起。一个没有武功的侍卫,就像断了双手的厨子,怪不得几个丫鬟老妈子就敢大呼小叫。非得想想办法,否则日子怎能好过,她都替这具身子感到憋屈。
聂小裳爬下梯子,转身面对几人,一脸娇笑,未等开口,那几人在灯下看清了她的样子,神色惊恐,都四散退了一步。那名黄衣小姑娘歪过头,怯怯道:“小裳,你没事吧?可发烧了?”
聂小裳不明就里,灿笑道:“还是姐姐们了解我。我呀,最近新拜了一位高人为师,按照他的心法,才练一天,就觉得头上蒸云驾日,浑身发热,任督二脉都打通了!”
她手脚划一,表情凝肃,忽悠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那几人果然半信半疑,咋咋呼呼道:“当真?谁啊?”
聂小裳:“崇明真人。”
“没听说过啊!厉害吗?”
聂小裳神秘地笑笑,反问:“你说呢?”
她抖抖身上衣衫,叹口气:“可惜这位师傅马上就要远游了,我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那嗓门大的婆子道:“啊!要走啦?”
聂小裳道:“你高兴什么?我这位师傅啊,最嫉恶如仇了。但凡讨厌他嘲笑他害过他的人,哪怕就是一个嫌弃的眼神,都记在心里,绝不放过。这不,京城的仇人都杀光了,觉得无聊,想换个地方玩玩。等我大功练成,他就走了。”
聂小裳说完这话,心下好笑,咬着嘴唇偷瞄几人反应。她们果然有些惶恐,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的样子,相互拽拽袖子,找了个理由回屋去了。
终于得空能探寻这是何时何地何人的住所了。
聂小裳往右首的几间屋子走去,夜深了,里面静悄悄的。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池塘。池边几块一人高的石块,磨得精光发亮。月光皎洁,聂小裳从石边走过,忽然看见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石头上。
她吓一跳,立刻跳开,发现石中之人也跳跃开来。一转身,石中之人也在转身。不解之下,细细看去,聂小裳只觉眼前金光四射,脑瓜嗡嗡直响。
石块中印射出的,竟然是自己的影子!
而这名影子,实在和纵横京城十载,人人慕名的采梦楼楼主聂小裳——大不相同。
镜中之人依旧是那身白衣短打,只是脸部大如圆盘。皮肤尚好,白里透红,只是红润让这张脸看上去更像一张沁了桃汁的盘子,比瓷白色的盘子还要膨胀一些。加上身材矮胖,比例五五分,以聂小裳一贯的眼光,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聂小裳对着石头端详一阵,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那几名妇人表情骇异,惶惶而逃了。
这张脸正色的时候圆乎乎的,白嫩白嫩,看上去憨态可掬,当然有些笨笨的也在所难免。若做个正常的笑脸,小眯眼和弯弯的嘴巴浮现,则多出几分可爱。
可如若娇笑起来,那就有些魔幻了。哪怕只有一丝意在诚恳的柔媚,都会让这张原本清纯简单的脸变得割裂,仿佛魔头作恶后的讪笑,看上去及其可怖。
算了,不笑了。
聂小裳尴尬地收起笑容。
她穿花拂柳,在院中转了一圈,心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有点钱而已,这种院子见多了,毫无新意。正在这时,闲逛到一处大门,门口石狮坐镇,有人把守,看上去是整间府宅的大门。
“看看是何方神圣。”
她跳出半尺高的门槛,回身一看,顿时脑门冰冷。
宽大的门头,一块罗青色匾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