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四野,连寒雨潮气都无法将之掩盖。
明了自身已然脱困,宿渺心神一松,不稳地后撤一步,一道形似手臂却不甚明晰的气流从宿渺腰间穿过,然而阻不了宿渺朝地面倒去的身形。
宿渺觉察到了这点异样,不由微讶。
原以为是瑶光琴与她命息相通,感她命悬一线,于是琴身自发运转灵流,及时救她性命。
如今再仔细辨认,才觉身侧有一魂息存在感甚是强烈,腥风拂过间,似能听见衣衫婆娑的声音。
宿渺艰难撑起身形,心头隐隐浮上一个猜测。
她循着直觉判断,朝魂息方向偏了偏头,温声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敢问阁下是何方人士?”
空气中一片静默,似那魂息正自思考如何回答宿渺。
须臾,宿渺才听见回应。
“不知。”
清沉嗓音恍如玉石敲击,虽悦耳,却傲冷至极。
闻音色可知,俨然是一位男子。
宿渺一怔。
不知?
宿渺心神微动,换了种问法:“阁下由何处而来?”
这次回应倒是及时,男子虽未开口,却是直接操控着瑶光琴落入了宿渺怀里,道:“这。”
猜测得到应证,一时间,宿渺心口满胀着说不上来的热意。
她笃声开口,语调含着微末欣然:“你是瑶光。”
想来瑶光琴灵初初化形,灵智方生,尚处于懵懂不明的阶段,恰逢她陷于困境,便及时现了身,救她于危难。
被唤作瑶光的男子眉宇一蹙,总觉着有哪里违和。
然而他的记忆一片空白,自身从何而来,归处何在,一应不知。
唯有常识仍存,甚至知天明地,近乎无所不晓。
而识海仅有的记忆画面,停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待他彻底清醒时,正处在瑶光琴内宛如月银成海的灵源境域中,体内不知如何形成的严重内伤被灵源洗练抚平,恰闻外界喊杀声紧,便立时现身而出,救下了这疑似他“主子”的女子。
宿渺正要再说些什么,胸口陡然一阵闷窒,蓦然喷薄出一口血,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又煞白了一层,隐隐泛青。
男子下意识蹲身想扶住宿渺,然而半透明的手臂仍是直直穿过了宿渺的身体。
他怔了怔,终是作罢,淡淡道:“你如今伤势严重,再不治疗,恐有性命之忧。”
思忖到宿渺灵力溃散,已无力再施避雨诀,再这般淋下去,伤势必会加重。
男子扬手化出一柄绸伞,撑在了宿渺上方,所幸雨水沾不上他的魂体,倒也无需占用伞的半边。
宿渺只手抚按着闷痛的胸口,觉男子举动,不由心生感激。
她虚弱一笑,道:“可否劳烦瑶光到西侧百米处的溪泉,帮我寻一味花身十瓣,叶型如梭的药草?”
男子没有应声,将伞塞在了宿渺手中,直接飞身离开了。
宿渺失笑心忖,瑶光性情虽生得清傲,需得他帮忙时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倒是个面冷心热的主。
宿渺将瑶光琴放置在一侧,从圈于指根处的须弥戒中取出一粒丹丸服入口中,随即盘膝掐诀运转灵力,抚顺因先前崩散四溢而仍旧不稳躁动的灵源。
须臾后,男子携着采集好的药草回到了宿渺身侧,边将药草递给宿渺,边冷冷道:“莫叫在下瑶光,奇怪得紧。”
宿渺接过药草以灵力碾碎,敷在了身上被雨水打湿而狰狞发白的血口上,闻言无可无不可,从容问道:“可是有其它心仪名姓?”
男子凝眉思索一瞬,潜意识隐隐约约浮上几个字眼。
他道:“秦子休。”
琴子休?宿渺思忖。
瞧见宿渺神态,秦子休瞬间了然她想到了别处去,出声暗暗纠正道:“秦艽的秦。”
宿渺闻言,心下轻笑,到底是栖于医谷百年的上古仙琴所生之灵,名姓也有所喜好地朝药草挂靠。
宿渺只手搭上瑶光琴,道:“想来瑶光琴身是你栖所,如此,便由你来掌控吧。”
秦子休瞥了眼瑶光琴,没有伸手去取,而是道:“不必,需补纳灵源时我再用它不迟,平日你便携在身上,作武器使。”
语罢,秦子休从宿渺手中将她的佩剑拿了过来,下意识随手挽了个剑花,莫名熟稔之感在指掌间萦绕,似是他生而便擅于用剑。
秦子休眼浮思量,想了想,还是迟疑地将这份困惑暂时压下了心口,他对宿渺道:“瑶光你用,佩剑给我。”
宿渺微讶一顿,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