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绝拎着宽阔的袖子习惯性地俯身,然后发现他现在是沈昭昭,高度和桌子正合适,并不需要有这个动作,顿了顿又微微直起身子,落下第一个字。
他下笔稳而快,行云流水一般,但字迹却苍劲有力,潇洒凛然。
细细看去,纸上所写的内容所涉及的正是崔侍郎府中一事。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现在还在北镇抚司。
那么崔府的这些事定然不会是以此种方式展开。
他本来给崔侍郎留了足够的时间。
可以放任这些跳梁小丑内心仓皇,求助无门。
往事本也可以不必如此着急而仓促地揭开。
但是他现在在沈府。
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全然掌控了。
如此。
这些事情便没有办法再等。
崔府的那些阴诡勾当,需尽快解决干净才是。
“沈昭昭呢?!”
“沈昭昭!你给我出来。”
“侍郎府的宴会她去了也就罢了,怎么国公夫人的宴会也将帖子给了她?!”
“大姐姐你别拉我,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争,贺表哥你不争,现在国公府的宴会你也不争,如今什么都让沈昭昭抢走了,你憋得下这口气我可憋不下!”
门被重重地推开。
门口站了两个人,前头黄色衣裙的那个满脸怒气,将拦在面前的白露一把推开。
后头拉着她的穿着藕粉色的衣裙,一边拉还一边劝,“二妹妹,别闹了,祖母如此安排定有她的道理的。”
陆绝头都没有抬。
也猜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这些女人真是闲的。
沈明玥冷哼一声。
“能有什么道理?大姐姐,你一手琴艺盛京谁人不赞叹,往年英国公府的宴会都是让你去的,今年你也准备了新的曲目,怎么临了,换成了她沈昭昭去?!”
“二妹妹,别说了,都是沈家的女娘,为的是沈家的面子,谁去都一样的。”
说话的是沈明樱,她的声音文文弱弱的,带了些书卷气,听上去就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一听这话沈明玥更受不了了。
声音里都带了火气,“怎么能一样?大姐姐你是才女,她沈昭昭什么都不会!”
沈明玥没听到“沈昭昭”的响动,远远一看。
待看到她在做什么之后,却是顿时更恼怒了,“大姐姐,你还说她不知道,是祖母安排的,你看,她都在练字了!肯定是她在祖母面前说了什么。”
“沈昭昭,我还以为你关着门是在做什么呢,原来是在练字啊。”
她扭头看向“沈昭昭”,当即阴阳怪气地嘲讽道,“不过国公府上的宴会没几天了,就你那副歪七扭八站都站不起来的狗爬字,现在想着要练,是不是晚了些啊……”
“你以为练好了字就配得上贺表哥么?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肚子里更是一点墨水儿都没有,哪里配得上贺表哥。”
“玥娘子您琴棋书画也一般,就别说我们娘子了。”
一旁的白露实在忍无可忍,开了口。
“你这个贱婢!”
沈明玥愤怒地瞪向白露,“我和沈昭昭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闹了这么几个月,白露深知说什么能刺激到她。
当即也来劲了,“贺郎君就是喜欢我家娘子。”
“你住嘴!”
“贺郎君就是喜欢我家娘子。”
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热火朝天。
沈明樱却发现,“沈昭昭”连笔都没有放下,依旧安静而认真地在“练字”,“玥妹妹你别说了,我们还是走吧,都吵得昭昭没办法好好练字了。”
陆绝却在此时抬起了头。
沈明樱被这冷冽的眼神吓住,微微后退了半步。
沈明玥听见声音一回头,发现她吵了这半天,正主却一声不吭,一点事没有,顿时不乐意了,“今天一句话不吭,是要装文静学内敛吗?!”
伸了手就要去抓陆绝面前的纸,“我倒要看看你写得什么好字!”
但是纸却并没有抽到。
陆绝握着笔的手直接按住那张纸。
而后另外一只手手腕反转,扣住面前的砚台,毫不留情地掀起,黑色的墨汁扬起,霎时泼了沈明玥满脸。
“啊啊啊!沈昭昭!”
屋内响起的是歇斯底里的尖叫,“沈昭昭!大姐姐!”
沈明樱连忙扶住她往外走。
“别睁眼睛,别睁眼睛,我带你去洗!”
“吵死了。”
陆绝嫌弃地吐出几个字,面无表情地收回砚台。
他看向面前被沈明玥撕了一角的纸。
纸的正中,潦草地画着一个湖,旁边写了几个字。
侍郎府,沈昭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