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芽近乎是小跑着回了傅府。
她这般失魂落魄,见桃还是头一回见到。
她吓得眉头紧蹙,额角冒出汗水。
刚进傅府,迎面便撞见了傅荷荷。
“姐姐这是去了哪儿?”傅荷荷笑着问,可那笑容不达眼底,倒有种皮笑肉不笑的假感。
听到她的声音,温芽才算回了神。
她顿住脚步,迅速收敛好神色,不叫人看出破绽。
“今日花灯节,自是去看了灯会。”
这般冷静下来,温芽后知后觉自己的衣裳沾染了傅予怀的气息,周身檀木香与茉莉香缠绕,竟叫人心悸。
她抿了抿唇,手指蜷缩。
“这便是温小姐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温芽这才注意到傅荷荷身边还有一位男子,相貌还算端正,只是那双不大的眼睛一直打量着她,叫人不适。
温芽娥眉微蹙,显然是不认识眼前人。
“我是荷荷的表哥,张尧,”男子露出微笑,眼光在她身上梭巡,“自善州而来赶考,顺道探访姨母和荷荷。”
眼前人气质平平,没有丝毫读书人的书香气,倒有富甲一方的市侩气。
温芽闻言,倒未说什么,只是福了福身以表敬意。
张尧的目光始终粘在温芽身上,甚至笑容比平时更甚,一旁的傅荷荷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她刻意往前一步,试图挡住两人。
从前她对温芽敬而远之,不敢招惹,不过是因为对方嫡女的身份和受宠的地位,如今温芽不过是个抬不起头的义女,她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向来便听闻姐姐礼仪周全,如今这夜色深时才匆匆归府,不知姐姐从前所学的规矩,可是随着嫡女身份,也没影儿了么?”
傅荷荷说完,还掩着嘴笑了笑,身后的侍女也跟着捂嘴偷笑。
温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从前从不知道,她这个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她的庶妹如今这般伶牙俐齿。
“妹妹有姨娘教导礼仪,自然是端庄有礼,心比天高,看不上我等凡夫俗子。”
此话一出,傅荷荷的笑便戛然而止。
谁都知道傅荷荷的生母出身小门小户,不曾学过什么礼仪,更别提看过什么女则女训,二房第一次给傅母请安时,便行错了礼,出了好大笑话。
傅荷荷脸色不大好看,可碍于一旁还有张尧,她只能硬生生憋回去,没好气道:“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三小姐吗?”
“我自然不是从前的三小姐,只是我要提醒妹妹,”温芽轻声道,脸上淡笑着,“给人当棋子,也要小心有被抛弃的一天。”
她的声音很软,可话中的威胁之意并未减少。
傅荷荷一怔。
她听明白了温芽的言外之意。
上次进宫面见太后一事,拦下消息不让通报给温芽的,不正是她么?
她的眼中有一瞬的慌乱,可下一秒便又强装镇定。
无凭无据,难道对方还能料理了她不成?
这般想来,傅荷荷底气足了不少,“姐姐莫要血口喷人。”
温芽笑而不语。
尔后,她微微颔首,“若无他事,我便回昭华院了。”
走的时候,傅荷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见桃小声吐槽,“这二房小姐平日里见了我们,连头都不敢抬,腔都不曾开,如今见昭华院式微,便这般趾高气扬,实在让人恶心。”
“你这小嘴,如今是愈发刁钻了。”温芽看了她一眼,倒也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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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香茵园回来以后,温芽便不曾出院,如今是连老夫人那里都不去了。
那日傅予怀和温芽的对话,见桃无意之间也是听了些,见小姐这般郁郁寡欢,心中难受得紧,可又不知如何开口相劝。
这日,她正在园中准备剪些梅枝,一道影子压了过来。
见桃回头去望,便看到了夏辉。
这是沈烨身边的人。
“姑娘,可算是找着你了。”夏辉是跑得气喘吁吁。
“怎么的?”见桃是眼熟此人的,见他这般着急,有些奇怪。
夏辉这才把东西拿出来,一块玉佩,一封信笺。
“这是世子爷交与你家小姐的,你可务必要拿好。”
此前他送东西来傅府,都是交于看门守卫的,自上次出了差错,他便得机灵些,亲手交给见桃了。
自打上回法音寺温芽在长公主处受了委屈,见桃便对沈烨颇有微词,不过平日里不敢讲出来罢了。
她家小姐不管在何处都是颇受赞誉的,怎么到了沈家,便这般挨人指点了,偏偏那时沈烨就在旁边,居然不护着小姐。
这般想来,倒是大公子对小姐处处维护,不曾苛待。
见桃心中默默有了偏移,对夏辉便没了好脸色,收下东西之后,回了昭华院便将此时抛诸脑后了。
直到次日替温芽梳妆时,方才想起此事。
她赶紧将玉佩和信笺拿来,奉了上去。
看完信之后,温芽娥眉微蹙。
原是宁安候前些日子回了善州老宅,如今出了些岔子,便一封信来,唤沈烨过去一同打点。
此番离开长安,少则半月,长则半年,沈烨便修书一封,想与她见上一面。
知道误了大事,见桃慌了神,汗水直冒。
“世子爷今日一早启程,此番过去,应来得及……”
还未说完,温芽便收好信笺,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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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门,沈烨立于快马旁,回头望向那条幽深的街道。
人群拥挤,唯独没有那抹倩影。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暗淡下去。
“世子爷,该启程了。”旁边人催促道。
沈烨不甘心,回首一望再望。
那条长街,依旧没有他想等的人。
他终于回头,眸中的失望之色难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