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握住缰绳时,夏辉忽然道:“那好像是傅府的马车!”
蓦然回首,一辆马车徐徐而来,沈烨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丢开缰绳,便奔了过去。
还未靠近,温芽便见沈烨笑着迎了过来。
她提起裙边,下了马车。
沈烨赶紧伸手去扶。
还未站定,便被他拥入怀中。
“娮娮,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沈烨的声音有些闷。
沈烨抱得太紧,温芽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稍微推了推对方,这才争取道一个喘气的空间。
“今日一早有些急事,便来晚了些。”
“无妨,”沈烨摇头,“此番离去,少则半月,长则半年,我想与你好好道别。”
正说着,一旁便有人催促。
温芽抿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家事要紧,世子爷莫要只顾儿女情长。”
沈烨眼含热泪,“娮娮,等我此番回来,便上门商议婚期,你一定要等我。”
不知怎地,他心中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此番离去,便再也见不到眼前人。
温芽淡笑着点头,“好,我等你。”
沈烨三步一回首地上了马,他的眼神似是粘在了温芽身上,不肯挪开。
直到属下再次催促,他方才下定决心,转回头,不再往向后看。
看见沈烨的身影消失不见,温芽方才转身,只是还未上马车,她便感受到一道灼灼的目光。
温芽微微抬头,便见一个身影立在阁楼中,遥遥地看向她。
她心中一顿,甚至暂停了呼吸。
她本能地想逃,可就在此时,杨禧向她走近。
“小姐,大人有请。”
温芽的手指紧握,掌心的伤口尚未愈合,便又被撕扯开。
雪融路滑,温芽小心谨慎地踏出每一步,不敢大意。
杨禧跟随傅予怀多年,练就了一身的好本领,行路自然比常人快上许多,但他刻意放缓了步伐,时不时回头顾着身后娇弱的女子。
他自知此人于傅予怀是何等意义,遂不敢马虎。
绕开人群之后,便行至了一个人迹罕至的院子,里头修缮得颇为气派,曲径通幽,越过长廊,迎面便是一座假山,周围文竹密布,其间参杂着几颗开得雅致的梅花。
因是冬季,湖中的荷花已然不见踪迹,只留伶仃的几支残荷,倒看得人心中空落落的。
湖的尽头,便是一栋阁楼。
傅予怀便立于阁楼之中。
温芽跟着上楼,望见那个背影,依礼欠了欠身,“兄长。”
傅予怀这才转身,一双凤眸深不见底,唇角威压,冷峻得高不可攀。
可温芽看不见他这些情绪。
见他久久不言,温芽内心疑惑,便轻启红唇,“兄长唤我前来,可有要事?”
她披上了沈烨的大氅,显得整个人格外娇小,头上又戴了一支蝴蝶簪子,微微一动,那蝴蝶便摇曳生姿,衬着她桃腮粉面,姝色无双。
傅予怀看了她许久,方才淡淡开口,“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看来娮娮对沈家世子,情谊颇深。”
温芽身形一顿,那样远的距离,他又如何得知自己与沈烨的对话的?
“兄长可还有旁事?”
自上次以来,与傅予怀共处一室,她便觉着如芒在背。
傅予怀默然,直到见她快要站不住时,方才向杨禧伸手。
后者呈上一份奏折,便躬身离去,周遭只剩她与傅予怀二人。
傅予怀漫不经心地将奏折递给她,“看看。”
仅是一眼,温芽便自觉后退,“娮娮惶恐,怎敢染指朝廷大事。”
“无妨。”
望见对方坚定的眼神,温芽心中更是疑惑,她伸出芊芊玉指,借过那份奏折,细细阅读下去。
可读至一半,温芽瞳孔猛然放大,玉指轻颤,不可置信地望向对方,“宁安侯府谋逆?这怎么可能?!”
少女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可对方却是不为所动。
私养府兵,亲近逆臣,贪污赈灾粮,意图谋逆的罪名就这样安在了宁安侯头上。
可……这怎么可能?
她见过宁安侯,那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君子仁人,一心只在琴棋书画之上,更不曾参与朝堂纷争。
除非,这奏折上的都是刻意诬陷。
温芽啪地一下合上奏折,娥眉微蹙,断定道:“这定是诬陷!”
傅予怀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娮娮有何见解?”
“私养府兵不过是宁安侯府的家丁尚武罢了,亲近逆臣仅仅是宁安侯爷给先太子送过一副名画,而贪污赈灾粮更是无从说起……”
傅予怀出声,“你对宁安侯府的家事,倒还真是了如指掌。”
他唇角的微笑早已消失不见,眼底甚至还染上了一丝愠色。
温芽被噎住了。
这些自然是沈烨与她提及的,且不论这些,她迟早是要入宁安侯府的,届时她与沈府自是荣辱与共,如今宁安侯遭受如此冤屈,她自然没有安然不动的道理。
如今能指望的,只有傅予怀。
温芽撩开裙摆,毫不犹豫地跪在他面前,放低姿态,“还望兄长明察,写这封奏折之人定是蛇蝎心肠,存心诬陷!”
傅予怀俯视眼前人,雪白的后颈展露无遗,墨发倾泻,绕至前方,遮住欲泻的春色。
他漫不经心地向前行了一步,离她更近,尔后俯下身,在她耳畔低语。
“你再好好看一看,这奏折是何人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