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禧轻声进来,还未出声,案前的人便头也不抬道:“昭华院有动静了?”
杨禧暗中感叹傅予怀的料事如神,“小姐身边的侍女急匆匆地送了一封信出去,可要截下来?”
傅予怀笔锋不停,毫不意外,“不必。”
她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还真是一如既往。
杨禧点头,又想起另外一事,“梦华院那边今日一早接去了一位老妇,是扬州的牙婆,专做瘦马生意。”
瘦马是扬州一带兴起的,牙子专买来贫苦人家的女子调习,教与琴棋书画,歌舞淫巧,再高价卖给富商作小妾。
他曾打听过温芽的生父生母,略闻其生母曾是瘦马。
傅春瑶此举,明显是冲着温芽来的。
杨禧揣摩着他的心思,“大人,可要趁其不备,偷偷了结?”
傅予怀的笔锋微顿,良久未语,
直到笔尖的墨水滴落,在宣纸上盛开,他方才缓缓道:“先盯着,看她有何动静。”
杨禧有些讶异,这不似傅予怀一贯的做法。
趁早了结那牙婆,分明是最永绝后患的方法。
他虽心下不解,但还是躬身应下。
余晖落在案台上,将书房分割成阴阳两部分。
傅予怀垂眸,整个身形皆隐没于黑暗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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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晚膳时,温芽难得地喝完了一碗鸡汤。
前些日子,她郁结在心,茶饭不思,今日才稍微有些胃口。
见小姐总算舒展了面孔,见桃心中欢喜,盛汤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温芽正要接过第二碗汤,便听见外头小厮通传一声“夫人到——”
温芽先是一怔,随即立马停著起身,施施然福身,“母亲安好。”
“起来罢。”
张氏由嬷嬷搀扶着,坐在了她的软榻上。
温芽起身,行至其面前,又接过侍女新沏的茶,双手恭敬奉上。
张氏原也是高门贵女出身,周身气度自然也是不凡,她看着面前乖顺的人,眼中倒没有过多感情,“倒也无旁事,只是晌午时,宁安侯府递了请帖来,过两日便是长公主的生辰,圣上要在行宫大肆操办。”
温芽闻言动了动眼睫,有些意外,“可侯爷与世子并不在长安。”
张氏撇了撇茶盏中的浮沫,瞥她一眼。
东宫太子已及弱冠,不过是借着长公主生日宴的由头,召集世家公子小姐,择定太子妃罢了。
不过这话,她并未说出口。
她泯了一口茶,淡淡道:“圣上如此隆恩,侯爷与世子想来也能理解。”
温芽不再多言。
“与你说此事,便是想让你一同前去,正好借此机会提一提婚期。”
“母亲考虑周全。”
张氏满意点头,又想起今日一早,便有侍女来报信,那二房的侄子张尧这几日总是待在她院门外往里瞧,很不正经。
不得不说,温芽实在貌美,杏目婉转,身姿曲线饱满,很难让人不动邪念。
但也难免她存了别的心思,张氏睨了过去。
“只是你要记住,忠勇侯府养育你多年,待你不薄,若你存了二心,做了有损候府颜面的事,候府也会不念旧情的。”
温芽默了默,不知她此番话是何意,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张氏了然,沉了口气,便起身欲走,出门前,她又想起什么,回头道:“上回你来梦华院,可是有事?”
张氏逆着光,看不大清脸,温芽怔怔看了许久,试图在对方身上瞧见一丝关切的意味,可看来看去,也只有淡漠与疏离。
许是风太大,温芽竟觉着自己声音有些哑,“无甚要事,只是想起冬日里母亲总是睡不安好,便调了安息香想献与母亲。”
见桃闻言,自内室里寻出一个木匣子,交于张氏身旁的嬷嬷。
张氏看了一眼那木匣子,眼中有些许动容,不过很快便沉了下去,只是让嬷嬷收下,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