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收到了她的信后,有多么的激动。
除了满篇的思念,在信中,沈烨提到了一件她从不知晓的事。
十年前,李家学堂。
彼时沈烨还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团子,其他世家公子早已能习文练武,而他整日只想翘课。
学堂中没有一个人记得他的名字,只叫他胖墩、大胖子。
直到某日,来了一个笑起来似蜜糖般的小女孩儿,在他翻墙翘课摔得膝盖破皮时,给了他一根手绢。
软软的,有茉莉香,沁人心脾。
小女孩儿和旁的世家公子小姐不一样,会甜甜地叫他哥哥,而不是侮辱人的外号。
从那时起,沈烨便默默将小女孩藏在心里。
看到最后,温芽大抵能猜到那个小女孩是自己,可自己对于此事只有极其零星的印象。
年少时,她常常跟在傅予怀身后,即使对方去学堂念书,自己也要哭着缠着,非要对方带她去不可。
傅予怀便将她带去学堂,再买一包蜜饯点心,再三叮嘱她不许捣乱。
沈烨说的大抵是那个时候罢。
信的末尾,沈烨郑重其事地写下几个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温芽征然。
滚烫的情意,却流淌在这冰天雪地的冬日,总归会凝结成冰。
她的目光在那几个字上反复梭巡,尔后微不可闻地叹息。
长公主这般厌弃她,定会说服皇上与太后收回成命,取消这段婚约不过是早晚间的事。
若他知晓了退婚的消息,会是何等态度?
看着她消沉,见桃也吸了吸鼻子,“小姐,可要回信一封,或许世子能有法子呢……”
温芽淡淡摇头,眸中那泛起的微小波澜早已平静。
高门间的婚约,向来身不由己,大概,他也毫无办法,至多在哀怨消沉一段时日后,另结新欢罢。
与其如此,又何必让对方为难。
温芽轻轻闭上双眼,咳嗽了几声。
“就这样罢,我有些乏了,你先出去罢……”
见桃不再多言,垂眸应声退下。
退婚的旨意是在这天黄昏时刻到达忠勇候府的。
还是圣上身边最得宠的康公公亲自来宣的旨。
这样大的阵仗,张氏与忠勇侯都吓了一跳。
接过圣旨后,张氏面色白了又青,可碍于外人面前,又是宫里德高望重的公公,她自然得端起当家主母的风范。
可康公公忽而笑了,“夫人这般不悦,又怎知没有喜事?”
张氏闻言心中一跳,“公公这是何意?”
康公公并不答话,只是又拿出一面圣旨,捏着嗓子道:“忠勇候府嫡长女傅春瑶听旨。”
张氏与忠勇侯面面相觑,唯有傅春瑶最先反应过来,撩开裙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
“忠勇候府嫡长女傅春瑶,年十七,德行出众,蕙质兰心,遂封为太子侧妃,择日成婚。”
“谢主隆恩。”
傅春瑶脆生生的声音响彻整个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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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芽退婚的旨意是被一个婢女塞进昭华院的。
那婢女满脸晦气,十分不情愿,仿佛被派到这份差事是她倒了什么霉。
见桃忍下心中的不快,今日不同往日,她不能给小姐找麻烦。
她偷偷塞了一支银钗子给那婢女,“好妹妹,外头这般热闹,可是有什么大事?”
婢女看了眼那支还算精巧的簪子,左右看了看,塞进了袖中,“二小姐今日被赐了婚,太子侧妃,不日便要入主东宫了。”
见桃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
“这旨意是皇上身边的康公公亲自宣读的,还能有假?”婢女看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摇了摇头,连忙走开了。
见桃砰的一声关上门,正要往回奔去,却撞见了一个人影。
温芽不知何时不声不响地出了内置,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只着一身单衣,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只是面色苍白无比,好似脆弱的霜花。
“小姐……”见桃小声道,“你……都听见了?”
温芽缓缓点头,她没说什么,面上毫无波澜,一片雪花飘落在她耳畔的发丝上,她抬起手去接,身子单薄得惊人。
圣旨已下,一切皆成定局。
温芽的目光越过院墙,仿佛看见了立于月芜院的傅予怀。
温芽轻轻叹息。
一语成谶,他的目的,终于还是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