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院中张尧对温芽大行不雅之举后,此事渐渐在侯府传了开来,下人们每每路过昭华院,便唏嘘不已,有好事者竟还趁着送饭的功夫,打量里头的人,丝毫不嫌事大。
此事最终还是传进了忠勇侯耳中。
这日,黄昏时分,梦华院那边遣了人过来,请温芽前去大厅议事。
闻言温芽倒没有太大波动,只是出门前,她回头望了望昭华院。
自她出生,这座院子便建成了,请的是天下最好的工匠,亭台楼阁,雅致无双。
而此刻,在这夕阳的映照下,又是如此落寞。
温芽收回眷恋的目光,敛了敛神,最终还是踏入夕阳消失的方向。
如她意料般,大厅上张氏神情凝重,下方除了傅和静以及傅荷荷,还有一位她并不熟悉的面孔。只是忠勇侯并未到场。
她不疾不徐地走至厅中,向张氏请了安,张氏点了头,示意她看向那两个陌生面孔,“这是当朝的李侍郎,快快请安。”
温芽虽心中诧异,但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侯府果真是书香门第,这温小姐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李侍郎颇为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忠勇侯不在,张氏便是这个家拍板的人,她虽深居内宅,倒也是八面玲珑,“那怎比得上侍郎文韬武略,爱子年纪轻轻便大有作为。”
一番吹捧过后,张氏偏头看向温芽,“如今外头的梅花开得正甚,净水湖边的白梅最佳,你闷在昭华院这些日子,也该出去走走了。”
温芽微怔,不知对方此话何意,但也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李侍郎笑道:“正巧,犬子对冬日的梅花情有独钟,不若一同前往,也好做个伴。”
温芽抬眸,张氏不置可否,目光投向她,暗含某种威压,若她拒绝,便是驳了对方的面子。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她苦涩垂眸,“女儿全凭母亲意思。”
张氏这才开口,声音稳了稳,“既有这等缘分,那边一同前去罢。”
*
众人离去后,大厅只余温芽和张氏。
夜幕已然降临,厅里的红烛很多,摇晃的烛火着实有些刺眼。
张氏坐在上方,细细地抿了一口茶后,睥睨着她,“李家长子李渊,虽患有腿疾,无法行走,但也算是品行端正之人,与你……”她顿了顿,移开目光,“也算是良配。”
心中的猜测被落实,温芽恍然若梦,只觉着耳鸣心悸,久久喘不上气来。
李渊虽为李侍郎的长子,但娘胎里带了腿疾,因而性情阴鸷,嗜血成性,李家后院常常有不明死因的尸体被丢出,其中缘由整个上京城都心知肚明。
温芽摇头上前,“母亲,我不愿……”
“多说无益,”张氏打断她,“这门亲事是你父亲亲自定下的,三日后李侍郎便会来下聘。”
“此事并非没有转圜之地,母亲,”温芽再度上前,“那李渊性情阴晴不定,若我与他成婚,只怕会性命不保。”
“有侯府在,你怕什么?莫要再说,以你卑贱之身,尚能嫁入高门,便是要感恩戴德的了。更何况如今朝中局势紧张,拉李家入局对侯府有利无害,侯府养你十余年,你总该知恩图报罢!”
张氏的话像是一把寒刃,每一个字都往她心间扎去。
她原以为侯府为她选的结局是将她赶出府,从此再无瓜葛。
可是她忘了,侯府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最后的价值?
无论是从前与宁安侯府的婚约,还是如今将她打发给李家。
不都是一样么?
温芽垂下头,指甲嵌入手心,很久以后才从齿间挤出一句毫无感情的话。
“全凭侯府意思。”
*
翌日,风雪下了一晚,在晨间方才停下,只是阴云密布,天色仍旧不好。
诗茉望了望天,“小姐,这个天出门容易脚滑崴着,不若与李家公子相会之事,推一推罢。”
温芽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眉心不自觉拧在一堆,她知晓诗茉这是什么意思,还是摇了摇头,“无妨。”
若她今日不去赴约,又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这府中,多的是想看她跌落深渊的人。
诗茉叹了口气,眸中满是心疼。
温芽闻声停下了动作,偏头便看见她满面愁容,便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
只是心疼小姐。
诗茉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偏头擦了擦眼眶,遮掩道:“天太冷,我再去给小姐拿件披风吧。”
看着落荒而逃的诗茉,温芽久久无言。
火盆中的木炭炸开,而她恍若未闻。
*
赴约的地点是净水湖边,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岸边的白梅争相开放,只是没有日光,倒看起来灰扑扑的。
只是刚刚接近湖边,便见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娮娮。”李妤望着她,眼神中满是不忍。
李渊是她的兄长,想必婚约这事,她也听说了。
温芽嘴角泛笑,可眼神却无波无澜,“天这么冷,你来做甚。”
李妤抿抿唇,“还不许我陪陪你了?”
她虽与李渊感情不深,但对方的为人她倒也清楚,温芽是她最为看重的好友,她实在不忍。
温芽笑而不语,李妤转过来挽着她,两人一同往前,又在早早等候着的小厮的引路下,上了一艘船。
刚进入船舱,便迎面而来一阵暖意,这船颇大,能容纳二十余人,中间供着火盆,因而整个舱内都是暖融融的。
“温小姐。”耳畔响起一个冰冷疏离的声音。
温芽抬眸看去,一位清俊的青年目视着她,玉冠高束,只是眼神阴冷,若有若无地把弄着手中折扇,像是阎王手执判笔。视线下移,一轮玄色木椅托着青年,格外扎眼。
坊间传闻这位李公子,不仅身患腿疾,还相貌丑陋,身宽体胖,极尽鄙视之词,可